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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羽第一次從璟色暮夕的眼眸中看到這認真的眼神。

    可是，她真的很怕。

    璟色暮夕跟蕭璟祈，同一個人，對待女性卻截然不同。她不知道璟色暮夕上輩子在遊戲中一直單身的原因，也不知道他上輩子現實中有沒有交女朋友。

    她隻知道，蕭璟祈這個名字在女生中有多大的名氣，她就有多怕。

    上輩子，那人每天上線時間有一半都是和她待在一起，打日常解任務推boss刷副本……但是，結果，她卻隻是一個關係曖昧，不，是關係比較親密的女性朋友。

    那，受一眾女生芳心暗許的璟色暮夕呢？

    她始終未能相信，樣子不夠美麗也不夠清純，性格既不可愛又不討喜的她，何德何能被他喜歡上。

    揚羽垂下眼簾，聲音如蚊子：「對不起，對不起……璟色。」

    璟色暮夕的雙手緊緊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中仍無知覺。

    揚羽別過頭，在璟色暮夕看不到的角度中緊緊咬住下唇。

    半晌，背過身的兩人沈默地打怪。

    月下遺愛和淩月不知道兩人切換到密語後又說了什，但光看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不難猜出那定是些不好的話，甚至還有可能像他們倆那般，吵架，或是說──冷戰。

    四人默默的清完日常任務，揚羽急不及待地落下一句要去煮晚飯，逃也似的下線。

    把虛擬眼罩甩到一旁，墨詠言翻身下床。腳底踩上冰冷的磁磚，讓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揚羽徙步到最能讓她冷靜下來的廚房。

    農曆新年才剛過去沒幾天，家中用剩的食材明明還有很多，但墨詠言卻怎樣也挑不出合心意的食材，不，是腦海一片混亂的她，根本就思考不出她現在能煮的菜式。

    墨詠言拖著無力的身軀離出廚房，頂著一頭淩亂不堪的長發倒臥在沙發上。

    這一躺，便躺了將近一小時，直到墨媽媽伸著懶腰從房間出來。見到如挺屍般的墨詠言，墨媽媽先是一愕，然後便驚惶地飛奔到她跟前，如同驚弓之鳥般，又是探頭又是摸身掃腳撫背的，無視墨詠言的小掙紮，把她全身上下摸過遍。

    「媽媽，我真的沒事。」待墨媽媽冷靜下來，墨詠言雙手舉起，裝出一副投降狀，站起來又在她麵前轉了一圈讓她放心。

    墨媽媽才放下心來，冷不防又聽到墨詠言啊的一聲，慌忙又把視線投過去，墨詠言把掩住半邊臉的亂發隨手抓到腦後：「我忘了煮飯。」

    「這兩天吃剩的菜還有在冰箱，熱一熱就能吃了。」

    「吃剩菜對身體不好。」墨詠言抓起茶幾上的發圈，隨意把長發束成馬尾。

    墨媽媽雙手搭上墨詠言的肩膀，把她往沙發上一壓，使她端坐在沙發上：「知道吃剩菜不好那你還每晚都弄得豐富然後第二天中午就吃剩菜？安啦安啦，吃一頓半頓剩菜又不會怎樣。你媽媽我身體還好著呢！」

    墨詠言側身把頭靠在沙發上，目光不離墨媽媽在廚房內忙碌的身影。感受到身後墨詠言熾熱的目光，墨媽媽一邊擲掉保鮮膜一邊問道：「言言，遇上煩心事了？」

    墨詠言一愣，淺淺一笑：「媽媽的直覺真準。」

    「不是我的直覺準，而是……」墨媽媽打住很久，也說不出下半句，但墨詠言知道她沒說出來的下半句。

    那與直覺無關，是這陣子的相處，她對媽媽卸下了心牆，同時，媽媽對她的了解，也不再僅限於表麵。

    「真是幸福啊……」墨詠言笑顏擴大，罕有地笑得連眼睛也眯成彎月。

    「嗯啊，真的。很幸福。」對於墨詠言沒頭沒尾的一句，墨媽媽不覺突兀，反而露出跟她有七八分相像的笑顏。

    墨媽媽用手掩住兩邊羞得微熱的臉頰，哎呀一聲，別過臉就裝作專注地從廚櫃中找尋碗筷。

    幸福的淺笑不曾在墨詠言的臉上褪下半分，視線亦不曾從墨媽媽身邊移過半分。

    「言言，所以說，你在煩惱什？」餐桌上，被兩人遺忘已久的話題再次被提起。

    墨詠言一怔，淡笑搖頭：「沒事。」

    「公會的事？」

    「啊？」墨詠言一臉疑惑。

    墨媽媽一副我猜對了吧的樣子：「揚羽，我沒記錯你名字吧？今天遨遊天下的會長不是和你們吵架了？那個會長還在世界上喊你好幾次呢！我有密你，但你都關了陌生人密語不給密！」

    聽到墨媽媽話中隱約的委屈，她不禁又笑了：「那媽媽把名字告訴我，我馬上加你好友。」

    「才不要！不要拉開話題，所以，是公會的事在煩？」

    聞言，墨詠言搖搖頭。

    「那就一定是愛情了！」墨媽媽言之鑿鑿，一語中的。

    墨詠言被她銳利的直覺刺得一時語塞。

    墨媽媽見她如此反應，連忙追問。

    因為以前兩人總是摸不清對方想法和不懂把想法向對方傾訴而不斷互相錯過的關係，墨詠言沒有隱瞞，而且，她也的確想聽聽別人的想法，便揀出重點：「有很多人，遊戲中跟現實中，根本就兩個樣子。網戀什的，媽媽你不覺得很不可靠？」

    「唔──但是，也的確是有些網戀能開花結果的。」

    「但，那隻是很少數的一部份。」而我，並不在那少數當中。

    墨媽媽揉了揉她的頭，臉上掛著一抹微笑：「的確，現實跟遊戲中性格有差異的人多得都能繞地球一圈了。但是，我卻堅信遊戲中他們所展露的性格，也是他們的一部份。或許是他們被現實壓抑的真實樣子，或許是裝成他們憧憬的性格的樣子。但，那也是最能表現他們的一麵。」

    不知不覺，女兒也長大到會為戀愛煩惱的時候了。

    墨媽媽的的笑容中有一絲苦澀又有一絲欣慰：「不是一句話說，人的一生會遇上三個人嗎？第一個是讓你奮不顧身去愛的人，第二個是教會你被愛是何等幸運的人，最後一個──是適合伴你一起走下去的人。」

    墨詠言握著筷子的右手一頓。

    「假如，你學不懂去愛人，那你就不會知道被愛的珍貴。人都是在傷害和被傷害中長大的。當你長大成熟了，遇過第一第二個人後，再遇上那個適合的人時，那就是幸福降臨的時候了。」

    「可是……我……呃……」

    「當然，我並不是說最後的那個人不愛你你也不愛他，假如沒有愛的話，也走不到一起。媽媽隻是想說，不能因為害怕就縮頭藏尾的。勇敢去愛也好，幸運被愛也好，那都是你成長的養份。好好去愛一場才不會浪費你的大好年華啊，孩子。」墨媽媽再次揉了一把女兒的長發，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墨詠言機械地一口一口吃著飯，內心則是心亂如麻，墨媽媽的說話與過往那些已經開始褪色的記憶不斷交織重，越是思考，她的腦海中卻越是混亂。

    如同誤闖入鬥大的迷宮，但她所找到的路卻全是死胡同。

    墨媽媽收拾好吃完的飯豌，輕輕拍了拍碗中尚餘半碗飯的墨詠言那個被她揉得亂七八糟的腦袋：「跟隨你自己的內心去做就好。言言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不是嗎？」

    墨詠言茫然頭抬頭。

    她一直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

    什時候的事？為什她都不知道？

    對上女兒對她的話產生疑惑的一臉迷糊，墨媽媽忍不住雙手在她的臉上掐搓一把，最後再次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好了，時機到了你自然會看清自己的心意。隻要到時候你不要繼續縮頭藏尾就好！」

    墨媽媽踩住拖鞋回房間時還傳來一陣「這就是青春啊」的感歎，讓墨詠言恨不得把人拽回來再陪她聊個不眠不休。

    吃不下的墨詠言收拾好碗筷，再次癱軟在沙發上。

    今天太尷尬了，實在讓她提不起勁再上遊戲。也許，明天睡飽就會好了吧！

    手輕輕撫摸皮製的沙發微裂的痕跡，墨詠言看著歲月磨損的證明，思緒緩緩遠去。

    從中學時代起一直租住的半舊不新的二房一廳小公寓。上輩子，在墨媽媽過勞倒下住院後，為了住院費等，她便把這舒適的小公寓退租了。

    從此，她換了個住的地方，少了一個家。

    這個家，曾經，她嫌棄這裝修簡陋卻不簡約。

    這個家，曾經，她嫌棄這沒有大方時尚的家具。

    這個家，曾經，她嫌棄這沒有精致可愛的小雜貨。

    這個家，曾經，她嫌棄這沒有落地玻璃沒有大陽台。

    但是，她卻忘了，這的確很小很簡陋，設計裝修的確不溫馨更沒大氣，可是，這，是她跟媽媽唯一的家。

    想到這，她不得不感歎一句，遲來的中二時期還真是害人不淺。假如她沒有那般愛攀比的話，假如她的心態能成熟一點，知道那些同學都是無聊找事做，才把對象落在格格不入的她身上的話而不去在意別人對自己的態度的話，也許……

    不，也沒有也許。那時候的她，把小世界的重心從「媽媽」轉到「朋友」身上，不在意什的，怎可能呢？

    不過要說後悔，其實也沒有。她的世界不可能隻有媽媽一個，正如媽媽也有她的生活一樣，她就算學生時期不麵對，也總有要麵對世界的時候。

    如果說，上輩子有什是她後悔的話，不是四年前的自殺，不是把外貌上調改頭換麵，更不是那一年的休學。她所後悔的……

    憶起剛才跟墨媽媽說自己很幸福時，她臉上的笑容──

    她所後悔的，隻有沒有好好珍惜和眼前這個笑得一臉幸福的人在一起的時間的空間這一件事。

    明明十數年前就應該開始的幸福時光，她們卻一次又一次的與它擦身而過。

    與它失之交臂，卻幸運地，能夠再一次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