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慕澤的眼睛比起少年時來要顯得更圓一些，眼睛睜大的時候，看上去其實並不怎像狐狸眼，這樣圓溜溜的眼睛看起來更顯得眼神清澈，他看了蘇小小一眼，又把腦袋靠到蘇小小的肩膀上：“你知道的。”

    蘇小小不知道，她寧願自己什都不知道。

    但小慕澤跟著就把話都說出來了：“就在我的身上，或者說，其實就是我，是我的軀體，也是我附身的地方。”

    蘇小小喉嚨一哽，下一句話差一點說不出口，但她忍著自己的眼淚，緊緊抱著慕澤：“長不大，也是因為這個？”

    慕澤“嗯”了一聲。

    蘇小小心中一下就明了了。

    原來傳說中的長不大是這一回事。隻要是活物，總能長大，不能長大的無所謂年歲的，也隻有死物了。慕澤長不大，永遠保持在這種狀態下，相較於活物，其實更像是死物。

    蘇小小之前曾經有過懷疑，但是她始終在一片迷霧之中，似乎要看清，但其實又看不分明。知道現在，她才將所有的事情看得七七八八了。

    她在五仙林看到過，慕澤曾有過少年時的模樣，但那時候的慕澤看起來性情冷淡，並不高傲，和現在的慕澤判若兩人。其實她隻要再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那時的慕澤是有些奇怪，就像是慕澤剛剛在那具身體中複蘇一樣。

    那時候，慕澤就已經不是自己的身體了，真正的慕澤，其實早就沒了性命，就孤零零地死在五仙林中。唯有魂魄得以逃脫，被附在洞幽鏡中。洞幽鏡是死物，所以慕澤永遠不會長大。但是洞幽鏡既然是一麵鏡子，自然能照出別人的模樣。慕澤借著沁水珠的力量將自己幻化成少年的模樣，也能將自己幻化成熊爹爹的模樣，連聲音都能遮掩，天衣無縫。

    隻是沁水珠的力量有限，從前在扶餘山沁水珠的力量是能得到補充的，後來慕澤下山，沁水珠的力量一直在消耗，到了剛才，慕澤又不知道用什法子讓那把入魂騷氣了一次，力量徹底耗盡。

    蘇小小不知道慕澤會怎樣，沒有了沁水珠，最壞的結果大約就是慕澤沒法支撐自己的身形，便會一麵鏡子。

    慕澤也是能猜到這個結局的，他貼著蘇小小的耳朵，說話時呼出的氣息都是涼颼颼的：“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我動的手。就算是我，我也想知道我為什會動手。”

    這是慕澤願望。也是他一直以來深藏在心底的願望。

    他隻希望蘇小小好好的，除此之外，就是希望自己能夠知道當年的真相。但是一旦要得知真相，勢必要入他的魂，入魂一入洞幽鏡，他或許就不複存在。

    所以這個願望一直隱秘在心底。他想知道真相，但他更希望自己能活著，能好好地看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有很多不美好的東西，比如姽嫿，比如江明嶽，但歸根到底，還是有很多值得他留戀的東西，比如明月，比如蘇小小。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其實並不願意犧牲看到這些美好事物的機會去探尋那一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