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10若也可以輸入網址Ш urЦo3餘占鼇走出小酒店，退到高粱地，遙望著小酒店透出的昏黃豆油燈火，一直等到新月升起又落下。空中一片星光閃爍，高粱上的涼露一點點落下來，地上浮遊著冰冷的寒氣。半夜時分，他聽到小店的門吱呀一聲響，一片燈光撲出來，一個胖大的黑影子跳到燈光，四顧後，又退了回去。餘占鼇認出了那是胖老頭。胖老頭進了屋，那個高大的花脖子土匪才非常疾速地閃出來，隱沒在黑影。胖老頭關門熄燈後，星光下顯出那個破爛酒旗像招魂幡一樣抖著。花脖子土匪沿著路邊走過來，餘占鼇屏聲息氣不敢動彈。恰恰在他麵前，花脖子土匪立定撒尿。臊氣撲鼻。餘占鼇捏著小劍，想隻要往前一攛，就能把這個大名鼎鼎的土匪頭子幹掉。他的肌肉都繃緊了。他隻想，自己與花脖子無冤無仇，花脖子與縣長曹夢九抗衡作對，曹夢九打過自己二百鞋底，殺死花脖子實在沒有道理。但他想我本來是可以殺死這個大名鼎鼎的花脖子土匪的，我故意不殺死他。

    花脖子土匪當然不知道他麵對著的危險，更不知道兩年後，自己就要赤條條地被這個小夥子打死在墨水河。他撒完尿，提拎著褲子走了。

    餘占鼇跳起來，進了靜悄悄的村子。他翹腿躡腳地走，沒有驚動家家皆養著的狗。來到單家大院時，他屏氣定神，仔細察看地形。單家一排二十間正房，中間一堵牆隔成兩個院落，院牆連成一圈，開了兩個大門口。東院是燒酒作坊；西院是主人住處。西院有三間西廂房。東院有三間東廂房，住著燒酒夥計。東院還搭著一個大廈棚，廈棚安著大石磨，養著兩匹大黑騾子。東院還有三間南屋，開著一個衝南的小門，屋賣酒。餘占鼇看不到院的光景，院牆太高了，伸手踮腳，還摸不著牆頭。他猛一躥跳，牆壁沙沙響，院子的狗就大叫起來。他退出半箭遠，蹲在單家收購翻曬高粱的場院邊上打著主意。場上碼著一堆高粱秸子，一堆高粱葉子。高粱葉子是新劈下來曬幹的，散發著一股怪好聞的清香味兒。他在高粱秸子垛邊蹲下，掏出火鐮火石火絨，在垛後打著火，點燃了高粱秸子，火剛要旺時，他猛然想起了什，伸手把火捂滅。後來他點燃的是那個離開高粱秸子垛二十幾步遠的高粱葉子垛。高粱葉子鬆軟，著得快，也滅得快，那天晚上無風，天河橫亙，星鬥燦爛，一把大火直上直下，映得半個村莊亮如白晝。

    餘占鼇大喊幾聲“救火啊救火”就跑到單家院牆西側拐角的黑影躲起來。火舌直舔著天，連聲巨響，滿村的狗咬成一片。單家東院的燒酒夥計們從夢中驚醒，一齊高聲喊叫。大門當一聲開了，擠出十幾個衣衫錯亂的漢子。西院門也開了，那個頭梳幹枯小辮子的幹巴老頭跌到大門外，嘴叫苦不疊。兩條黃毛大狗撲出院，圍著火堆瘋了般叫嚷。

    “救火救火”幹巴老頭哭腔哭調地叫著。燒酒的夥計們急匆匆跑回去，拿了扁擔水桶往水井那兒跑。

    餘占鼇脫掉蓑衣，溜著牆根，一閃身進了西院。他貼在單家的影壁牆後，看著外邊那些亂紛紛跑動的人。一個夥計搬起一桶水，對著火焰潑過去。那道水在火光中像一匹白亮的綢子，被燒得卷卷曲曲。夥計們往火連連潑水，水瀑一會兒如弧，一會兒如線，交叉成一幅極美的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