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等了很久，為了等一輛比較少人的1路環城線，這是三四線城市，很，1路公交環城一次也就不到一個時，我覺得他們，至少三好不會喜歡多人的地方。盡管阿燈降低了我的存在感，我還是中規中矩地上車投幣。阿燈靠窗坐，百般聊賴地喊著：“給少了吧，是六塊錢吧，你怎不替我們投幣？”三好憋著笑，乖巧地跟著阿燈坐。

    “你可拉倒吧，上麵的是一人兩元可不是一人或鬼兩元，你可沒有公民權利k？”我哭笑不得，坐到三好的後麵。1路公交靠窗的三個老幼病殘專座給我們三占了，我覺得在“老幼病殘”後麵可以加兩個字“幽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可是抓不住活的東西的，”我站起來，把手搭在三好的椅背上，衝阿燈翻白眼：“還投幣呢你，”

    “哇，你怎知道的！”阿燈轉過身來，我十分懷疑他是在肆無忌憚地蹲在座位上，把下巴擱在椅背上和我話。“看著你叼著枯萎的狗尾草，我就懷疑你是不是隻能抓住死的東西了，”我揭穿了他的秘密，有點得意，“哈你現在不就承認了嘛！”“去，沒辦法，誰讓我是個幽靈，雖然我在人世麵，還是受到很多規則約束的，有狗尾草可以叼都不錯了，我能抓住的東西真不多，”我跟阿燈七嘴八舌地聊著，三好突然開口：“我學校操場也有很多狗尾草，以前我以為狗尾草長大了就是茅草，它們的穗子都很像嘛，毛絨絨的，操場的草都長得很茂盛，茅草都長得和人那高。夏時有很多紅的黃的蜻蜓在草尖上麵飛來飛去，很好看的就是夏跑步時跑道上風沙好大，一跑就把蜻蜓嚇跑了……”他笑了，不知是不是窗外燈光透進來，籠罩著他的緣故，他渾身洋溢著溫暖，他興致勃勃地比劃著茅草叢的樣子，渾然忘記了自己已經不再屬於人世。

    聽著他的描述，我便在腦子描繪出這一副操場的畫麵，現在居然有操場不鋪塑膠。阿燈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他起身直視著三好，我從未見過他的表情這嚴肅：“你是不是沒有喝完孟婆湯，”三好閉上嘴，愣愣地看著阿燈，眼睛閃過一絲恐懼，接著認罪般歎息：“是，我隻喝了一口，我感覺到記憶不對勁，我就沒喝下去。”

    “怎回事怎回事？”我雲霧，喝不喝又怎了？我忙問阿燈，阿燈也歎氣：“孟婆湯是輔助你忘卻在人世間羈絆的藥，喝了它，你的記憶會由重要的部分到不重要的部分變得模糊，他記得這清楚，一定是沒有喝完了。沒想到啊，看你這乖巧，居然會做出這件事，你應該知道會有報應的吧，”“沒辦法啊，”他的眼睛蒙上一層霧，讓本來就淡淡的眼瞳顯得更模糊，“我忘了很多重要的事了，但是有個聲音在我心底一直喊著喊著，該回家了，我該回家了”他垂下頭，盯著路燈把陰影和光帶一條一條地打在腿上，“我不能忘了，家，我該回家了。”

    我想起了，有著長長的茅草的操場，那隻可能是樺河一中的操場，所有的中學操場都鋪上了塑膠，隻有樺河一中固執地沒有，那的學生戲稱他們的操場為“陽光牧場”。我想起來，前幾特別轟動的，樺河一中有一個年級第一在回家的路上被大卡車撞死了一切都對上號了，回家，想回家的執念，死的那個年級第一就是三好，難怪這乖巧的他可以為了回來不顧一切，違背了陰間的規則，因為他到死的時候都還沒有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