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五角荷花 本章:第一章

    大武皇宮,第六代王儲「靜山公主」武嵐音,正與伺候她的女官瑞草,雙雙蹲在皇宮育芳樓樹叢。前頭,是一群相互耍劍、蹴球玩的年輕公子,此起彼落的朗朗吆喝聲,掩去兩人的竊竊私語。

    「公主殿下,前頭搖著折扇的公子,您覺怎樣?」

    「難看。」武嵐音答得幹脆。

    今一大早用過早膳,瑞草便千托萬求,纏著嵐音一定得進育芳樓瞧瞧丞相挑進來的駙馬人選,她拗不過,又不想見一堆人在麵前叩見請安,索性草叢一鑽,躲在暗處偷瞧。

    瑞草又問:「那後邊一點,正耍劍玩的公子」

    「退掉退掉,全部退掉!」熱加上失望,嵐音很快沒了耐性,倏地一拉裙裾,從樹叢冒出來。

    四散在花園的男子們回頭一見來人,忙跪伏在地齊喚:「草民叩見公主殿下。」

    「免禮平身。」嵐音沒好氣揮手。

    麵對位高權大、英姿颯颯的嵐音,三十名個高勇猛的公子像忽然成了待宰羊,沒人敢抬頭正視她的眼。入宮時丞相再三叮囑,要他們時時表現最英明勇武一麵,好讓公主一見傾心。可不知怎搞的,一望見那雙剛毅水眸,男人心頭那點妄念便成了旱地野草,蔫成了一片。

    根據「大武法度」,王儲及笄,就得依從丞相挑來人選,立一人為駙馬也就是未來大武女帝之夫,稱為「中宮」。曆任皇帝都照著法度安排,很快決定人選,可偏偏就出了個嵐音,遲遲不肯點頭。

    眼下這批人已是三年來的第三十六輪,一輪三十人,已足足看過一千零八十名年輕男子!她答案還是那一句「退掉!」

    頭疼吶!不隻挑人的丞相頭疼,就連一路陪看的瑞草,頭也很疼。

    她瞟了瞟前頭不斷打量她倆的公子們,湊到嵐音耳邊問:「公主,您剛退掉,當真的嗎?」

    「本公主何時有過戲言?」嵐音一瞪,邁步走開。

    「可是」瑞草邁步追著。「您又不是不知丞相對您選定駙馬一事相當著急,您再這下去,教瑞草怎跟丞相交代?」

    「交代」嵐音猛地煞住腳步,一雙美眸如星熠熠。這事不提不氣,一,她就滿肚子火。「我早跟丞相過我討厭四肢健壯、腦袋空空的男子,但妳瞧瞧她找來的全是這個模樣妳,我不喜歡要怪誰?」

    瑞草不得不幫丞相辯解。「丞相也是考慮皇室血脈不豐,想如果未來﹃中宮﹄身強力壯,或許,可以讓公主您多生幾個娃娃」

    誰叫嵐音之父前「中宮」阮懷,隻在這世上活了三十二年。他與當今聖上成親十二年餘,就隻生了嵐音這一個女兒。所謂多子多孫多福氣,丞相就是擔心皇室會一代代衰頹,才會不顧公主喜好,盡挑健壯如牛的年輕男子進宮。

    「總而言之,我不喜歡、不滿意的,是絕不可能勉強自己屈就的。」她算盤打得可精,法度上規定王儲二十登基為帝,她現不過十八,還有一點時間,她就不信到最後丞相還敢不順她意。

    要比固執,她武嵐音難不成會輸人

    「可是丞相再三提醒,要的無論如何服您早早挑定人選……」瑞草一臉為難。她自跟在公主身邊,怎不知公主喜好?來前「中宮」可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不但溫柔體貼,還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公主有過這樣的爹,被選秀召進來的那些男子根本就像腳邊泥土,怎比

    可問題是丞相就是不選細致聰敏的男子進宮來啊?

    「妳就把事情推我頭上,她總不可能把妳吃了!好了好了,我人也看過決定也下了,我要去騎馬了。」

    嵐音話剛完,羅裙一撩便躍出長廊。

    「先別走吶!公主」瑞草著急叫喚,但哪擋得下嵐音走勢。「完蛋了啦!」瑞草抱頭一歎,想到她還得向丞相複命誰來救救她啊!

    ※※※※※※

    皇城廓邊,披著大紅外氅的嵐音,騎著她的愛駒「宵月」飛馳。

    在大武,女子學武實屬平常,身為王儲的嵐音,更是禮、樂、射、禦、書、數六藝皆通,尤其射禦兩樣,更是翹楚。朝廷每年必辦馭馬競賽,自嵐音及笄出賽後,便無人能敵。她表兄武徽王為求勝利,甚至刻意入中土學習高超馭馬術,可沒想到,仍舊成了嵐音的手下敗將。

    瞧瞧騎在馬上的她,如此飄逸脫俗,眉眼盡是藏不住的神采飛揚。

    疾跑一陣後,見「宵月」累了,嵐音終於甘願勒韁下馬,雪白的名貴馬兒撒嬌地蹭蹭她手心,嵐音愛憐地哄牠要牠找水喝去。此處嵐音常來,知道前頭不遠有條溪,見「宵月」離開,她才轉身步行。

    林外有家茶坊,她每到這兒總會進去坐坐喝茶,休息個一陣,再回頭去找「宵月」回宮。

    「姑娘,又見著妳了!」

    茶坊老板娘一見嵐音便熱情招呼著。嵐音騎馬身旁不愛帶隨行護衛,穿的外氅也不刻意講究,老板娘隻當她民家姑娘,從沒想過眼前人可是當今公主殿下。

    一盅茶送到,嵐音端起輕啜兩口,同時間一輛馬車來至茶坊門前,老板娘忙迎向前去。

    「兩位爺,喝點什?」

    一道悅耳男聲響起:「馬夫大哥,您要吃喝什盡管吩咐,不用跟我客氣。」

    嵐音抬頭,隻見一名俊秀公子,穿著素白長袍對著外邊人話。

    她一雙眼從頭到腳地打量著白衣公子

    他體態如柳,柔韌頎長,兩隻深潭似的眼,配兩道筆直劍眉。不喜束發,瞧他隻將一頭黑發隨意散在肩上,一般男子做此打扮,定會教人覺得邋遢不潔;可一落在他身上,竟覺再恰當不過。

    嵐音一顆心急急狂跳,眼前此人,活脫是她中意的夫婿類型!

    察覺背後目光,任已星回頭,一與嵐音四目相對,他微笑頷首招呼。

    那一笑,直要勾走嵐音魂魄,向來自信大膽、從不知害羞為何物的她,雙頰竟不自主染上一層緋紅。

    當年她遇上愛駒「宵月」,也沒此刻興奮!

    就不知此人是否表一致,就怕空有張俊美容顏,肚卻滿是壞水……

    這點警惕自她心頭浮現,勉強喚回她理智。嵐音知道該找機會試他一試。

    老彷佛聽見她心音,她還沒開口話,機會卻已來到。一陣喧鬧自外頭傳進,一婦人懷抱著一名孩童,神色驚惶地衝進茶坊求援。

    「老板娘,求求您幫幫忙,我孩兒、我孩兒不知怎搞的,突然厥過去了。」

    「劉嫂妳別慌,慢點話!」老板娘拉著婦人坐下後,回頭衝著店客人陪笑。「沒事沒事,客倌們慢用。」

    「讓我瞧瞧。」任已星主動走向婦人,老板娘讓出位子站一旁看著。隻見他按住孩童手脈聽了一會兒,又撥開他眼皮細看。

    「怎樣?」好奇觀望的馬夫與老板娘同時問道。

    任已星安撫地笑笑。「這孩兒中了暑熱,趕緊服藥就沒事了。」

    「真的嗎?」婦人很是擔心。瞧這公子不過二十許,真有那能力瞧出她孩兒毛病?

    「當然是真的!」馬夫幫任已星擔保。「這位公子可是翠雲山下來的名醫,一路救了好多人!」

    翠雲山這熟悉的地名教嵐音瞇細了眼。難不成這年輕公子便是即將進宮任職的「禦林使」任已星?

    「疾風」、「禦林」、「掠火」與「靜山」,通稱「大武四神」,傳奇自第一代先帝開始流傳,賦異稟的大武先帝受了會使喚風、會驅策火、與精於醫術的三名女子幫助,才順利建立前所未有的女帝王國,之後先帝便在大武法度上載明,王儲登基第一要件,便是尋出屬於她的三神,同心護持大武國業。

    婦人一聽,萎頓的表情立刻亮起希望。

    「那求求大爺救救我孩子,我家還有一點銀子,我這就去取來……」罷,婦人將孩童往老板娘懷一塞,轉身就要跑出茶坊。

    「您別忙。治暑熱藥方值不了幾文,您就安心候在孩兒身邊,待會兒有需要您的地方。」任已星明快地指示馬夫將兩方桌合並,還要老板娘速速端碗熱水來。

    「把孩子抱到桌上去。」

    「好的。」婦人依言照做,然後看著任已星奔出茶坊,鬆開綁於馬車後麵的藥獸「紅桃」,囑咐牠快快找來名叫「牛頓棕」的草。

    一見任已星與藥獸話模樣,嵐音便知她先前猜測沒錯。「藥獸」是翠雲山特有的。住別處的牛兒隻能翻田耕地,但任家人卻能將牛兒養成「藥獸」,先前「禦林使」也帶了一頭進宮,嵐音就親眼見過好幾次,前「禦林使」隻在藥獸耳邊念了念草藥名稱,不一會兒藥獸便自動尋來,非常不可思議!

    就如嵐音所想,藥獸「紅桃」沒一會兒便甩著牛尾走回,嘴銜了一把青草。任已星備好研缽,這時老板娘也端來一碗的熱水。

    嵐音不吭氣,安靜站在任已星身後瞧著他的舉動。

    「妳,可以來幫忙嗎?」任已星突然提出要求,嵐音挑了下眉走近,隻見他抽出腰間玉刀,還有一塊白布塞到嵐音手上。「藥草用玉刀剁碎後拿白布包起,用研缽搗出汁後混進陶杯水。」他道。

    得來全不費功夫早先嵐音還在想,她該用什理由跟他借件貼身物感應,沒想到他倒自個兒交出了!大武曆任王儲,包括嵐音,都有一賦,隻要觸碰他人久用之物,就能感應他人過去。她一握白如凝脂的玉刀,晶亮如星的記憶立刻湧進她心底,令她心頭一暖。

    這人還真是少有的表如一。她眼一瞟任已星,不但外表俊逸過人,連內心也純良透澈,一如山中清泉。

    任已星此時轉回婦人麵前,吩咐婦人解開男孩衣裳。「我待會兒要幫他刮出暑氣,會疼,務必抓牢他。」

    「會的會的。」婦人緊緊壓著孩子雙臂。隻見任已星掏出一瓷瓶,在男孩背上抹了層薄油後,掏出一塊薄潤黑石,開始貼著男孩肩胛,反複磨刮。

    力氣一下,厥過去的男孩突然放聲哀嚎。

    「痛啊」

    「忍忍啊,寶兒……」婦人心疼地安慰。眼見一道道青黑自孩子背上浮現,可也怪,瘀痕一出,男孩白似雪的臉龐卻漸漸有了血色。嵐音榨好草汁後端來,任已星攙起男孩逼他全部咽下。

    「我孩兒的病」婦人在一旁焦急。

    「再一會兒就沒事了。」一連動作,任已星額上沁出一片薄汗,嵐音見狀,立刻抽出巾帕幫他擦去。毫不遲疑的舉動,不但教任已星嚇了一跳,連她發現,表情也有些慌。

    她反應實在太過順理成章,好像他倆不是初次見麵,而是相識已久,相交頗深。

    「謝謝姑娘,您真是好心。」任已星溫柔地謝道。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讚美,卻也教嵐音心跳如擂。

    「我隻是……看你流了汗……」她將手中的巾帕緊了緊,方才擦他額所染上的濕意仍貼在她掌心,微妙地令她心一陣酸甜。

    在宮見過多少男人,但初次遇上就讓她忍不住想親近,覺得有股莫名熟悉的,他卻是第一個。

    兩人這一談,一旁的馬夫與老板娘也麵露有趣表情。大武民風開放,女子當街向男子示好絕非異事,甚至許多良緣締造,都是女方主動追求。

    敢情,這兩人就這看對眼了?馬夫正要出聲調侃,橫躺桌麵的男孩卻選在這時轉醒過來。

    「唔……」

    婦人率先發現。「寶兒?」

    「阿娘」男孩張開眼,一看清娘親何在,立刻掙紮撲向婦人懷。

    婦人開心極了!一連抱著孩子親了親。

    「恩公!多謝恩公!」朝任已星跪下,婦人連連磕頭。

    「快請起」任已星急忙攙起婦人。「身為大夫,行醫救人本是應當,您就別再謝了。」

    「您真是個大好人」婦人抱著男孩下桌,又拉著他朝任已星拜了拜,這才歡喜地離開茶坊。婦人一走,馬夫跟老板娘大鬆口氣,雙雙跌坐椅凳休息。

    「嚇壞我也。」馬夫嘴念念有詞。

    「剛才聽你來自翠雲山?」嵐音交還手上玉刀。

    任已星看著她點點頭。「是。姑娘聽過翠雲山?」

    何止聽過,她還跟它大有淵源。久居翠雲山的任氏一族血脈珍貴,大武王朝代代「禦林使」,皆出自任家。像任已星他娘,便是當今明武帝的「禦林使」,隻可惜早幾年前她隨大軍出征,卻不意被流箭射中,不過三十便已香消玉殞。

    想起待她極好的前「禦林使」,嵐音心頭一陣痛,她還以為自己掩飾得極好,可沒想到還是被任已星察覺了。

    「怎了?姑娘身體哪不舒服,瞧妳臉色突然發白」

    「我沒事。」嵐音笑笑,轉頭一見色不早,索性開門見山地:「容我冒昧一問,公子在翠雲山,可有心儀的姑娘?」

    任已星沒料到她會這直接,秀白麵頰忽地脹紅。

    「姑娘中意咱家公子?」一旁看好戲的馬夫湊向前問。嵐音斜眸一瞪,馬夫一嚇,背脊突然有股涼涼的感覺。

    這姑娘眼神多銳利,不怒而威!馬夫自認在江湖行走多年,少有被人嚇著時候,而且還是名年輕姑娘。

    馬夫瑟縮解釋:「我隻是想提醒,咱們任公子即將入宮任職,恐怕你們倆日後不是那容易相見。」馬夫看著嵐音身上紅氅笑了笑。不是他瞧不起眼前姑娘,隻是認定她高攀不上。

    「馬夫大哥。」任已星眼一瞪,暗示馬夫少兩句。他認定嵐音是個好心姑娘,舍不得當眾人麵讓她沒台階下。

    「你就這肯定我跟他日後沒機會再見?」嵐音反問馬夫。後者一愣,正要回嘴,她卻已將視線調開。「我隻是想跟公子一句,記住我名字,我叫武嵐音。」

    「啊,等等……姑娘」

    任已星還想問她什意思,可嵐音隻是看著他笑笑,然後掏出茶錢,轉身離開。

    「武嵐音。」任已星念念有詞地望著遠去的背影,她為什叫他記得她,還有那句話,她好像很肯定他倆會再遇上,但怎可能?

    「武嵐音……這名字怎越喊越熟……」馬夫歪著脖子左思右想。「總覺得在哪聽過啊!」馬夫突然大叫。

    「你是想嚇死人吶!」茶坊老板娘連撫著胸口。

    「我想起來了,剛那姑娘的名字不正是當今王儲,靜山公主名諱」

    他這一提老板娘也想到了。吶!當今公主大駕光臨,竟然沒人發現「哎呀!」老板娘興奮地大叫。「剛那錠銀子呢?掌櫃的,咱們得快把剛那銀子供起來」

    「恭喜啊公子,」馬夫曖昧地頂頂任已星肘。「想不到您運氣這好,第一次下山就碰上咱們大武的公主哎,瞧她剛才表情,好像挺中意您呢!」

    有嗎?任已星一臉莫名。怪隻怪久居山上的他平時很少接觸外人,尤其是年輕姑娘,中意人或被人中意的感覺是什,他不是那清楚。隻是嵐音臨別前那一瞟,卻像顆幼種子,悄悄在他心頭冒出根芽來。

    馬夫還在那念念有詞:「我聽人當今公主英姿颯颯,果真名不虛傳,瞧她那一雙眼,我頭回被個姑娘家看到全身汗毛直豎。」

    老板娘調侃:「誰叫大哥您哪壺不開提哪壺,沒事要亂點破人家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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