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莊生公子 本章:第四十五章

    臘月二十八,年前來京述職和朝貢的人紮了堆。

    京城塞滿了維持秩序的官兵,君澄也忙的不可開交,親自率領一隊人在皇城正陽門駐紮,對進入皇城的使節以及外地外地官員進行驗身。

    這可樂壞了衛夕,總算是尋了個由頭離開了壓抑的衙門,一路策馬來到正陽門。

    自打那日劉夫人離府後,她和牧容都像是得了什魔怔,除卻公事上的交流外,待在一起也鮮有別的話題。

    那盤芙蓉鴨黃糕像是有毒,她吃進肚子,心焦又氣躁,看牧容的眼神總是在閃躲,能停留在他的烏紗帽上,絕對不會落在他那張俊朗的麵孔上。

    就這樣,莫名的尷尬通過懸浮的空氣介質包裹著他們,彼此都能在對方的臉上讀出微妙的難堪神色。誰也不道破,各幹各的,就這一直僵持著。

    今日她提出去正陽門協助君澄,牧容有些不情願,到頭來還是答應了。她喜不自勝又無比悵然,不知為何,這個男人驀然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除了想逃,她還是想逃。

    本以為驗身不過是個很簡單的事兒,實則不然。男男女女無論年紀,為防攜帶暗器,皆要脫的□□。一隊錦衣衛對照畫像比對,一隊檢驗貢品,還有一隊拿上擬好的文書讓被驗身之人簽字畫押,若事後追查出有什不法之事,九族當街問斬。一切檢驗妥當,才可由大漢將軍領到禦前麵聖。

    因為衛夕是個女兒身,君澄便讓她去照看女子驗身。一間屋子麵除卻幾個負責監察的年輕錦衣衛外,都是宮麵派出來的老嬤嬤,辦事也都是輕車熟路的。

    這一忙活就到了黃昏時分。

    這兩日的氣不算太好,陰雲厚重,寒風凜冽,像是憋了許多日的雨雪似得。衛夕和君澄告了別,將冰涼的手掖進琵琶袖,出來的時候雲吐霧,烏黑的眼睫很快就染上了些許濕潤。

    出了正陽門,她腳步一頓。稍遠處停著一輛藍綢篷頂的馬車,後室篷上的雕鏤飛簷向而翹,下掛藏藍流蘇,風一吹隨之曳曳搖擺。兩匹棗紅俊馬看見她後嘶鳴一聲,鼻子哼哧哼哧地噴著熱氣兒。

    衛夕舔了下幹澀的嘴唇,大步走到馬車跟前。身著錦繡袍的馬夫為她放下著漆矮凳,而她並沒有登上馬車,抬手挑開了篷簾。

    頭別有洞,溫暖的氣息失去了禁錮,即刻撲麵而來。牧容斜倚在軟墊上,蟒袍玉帶,手捏著一紫砂茶盞,正意態懶散的凝著她。

    兩人的眼光在空氣略一膠著,便急急被她挪開了。她籲出一口氣,盡量將麵色放的輕鬆,“大人,你怎在這?”

    “接你回府。”牧容答得利索,眸中浮光隱現。他呷了口茶潤喉,見她無動於衷,複又對她勾勾手指,“還不快上來,莫非你喜歡在外頭受凍?”

    她忖了忖,如實道:“不必了,我的馬還在馬廄,我自個兒回……”

    這話還沒完,牧容直直打斷了她,對馬夫囑咐道:“燕七,叫人把衛夕的馬送回指揮使府。”

    燕七垂頭拱手,複又打了個呼哨。很快,四下圍過來三五個常服打扮的男人,其中一個得命,轉身朝著馬廄走去。

    衛夕凝著那人虎背熊腰的身影,無奈的歎了口氣。這體格……她的白馬恐怕有的受了。

    交待完畢,燕七踅身正對她,麵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伸手朝馬車後室比了比。她頷首示意,隻得提起曳撒登上了後室。

    馬車很暖和,藍籌墊子也是軟綿綿的。她坐定後也不話,搓了搓有些發紅的手,垂眸盯著曳撒上的流雲刺繡。餘光中,牧容正灼灼地凝著她,眼神經得住考究,仿佛要看到她心底。

    若以兩人的關係來論,這異度時空恐怕隻有這個男人和她最親密了。這人是她惜命的保護-傘,以往她能含笑應對,奮力抱緊對方大腿,可如今卻有些力不從心,原本不輸於她的羞赧正漸漸盤踞她的心頭。

    毫無征兆,不知所起。

    在她失神的這會兒,牧容往她這邊挪了挪,抬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突如其來的拉力讓她一個踉蹌倒在了他的懷,稔熟的幽香傳入鼻息,還夾雜著輕微的酒氣,她這才緩過乏來,囁囁道:“你喝酒了?”

    牧容長長唔了聲,一手攬住她的腰肢,垂頭將唇貼上她。

    男性特有的雄厚氣息將她緊緊鎖住,唇邊的觸感卻是異常的輕柔,熱火似得燒灼起來。衛夕稍稍瞪大眼,複又將眼簾闔上,纖纖十指不禁扣緊了他胸前的衣襟。

    熱切而綿長的吻讓她骨子發酥,既陌生又熟悉。清冽的酒香縈繞在舌尖兒,不知過了多久,她遽然也沉醉在了頭,久旱逢雨一般的享受著。

    牧容的手不太老實,順著婀娜的腰線一路上襲,修長的手指在她的粉尖兒上停留一瞬,這才舍得放開她。

    衛夕將頭靠在他的肩膀處,斂眉垂首,麵上染了柔豔的薄粉色。她難得流露出的嬌媚神色,和她這身挺括的飛魚服兩廂映襯,看在眼中,卻別有一番風味在心頭。

    牧容深喘了幾口氣,按捺住身下的躁動,輕輕勾起她的下巴,“這些時日,你可是在躲我?”

    他早有疑竇,卻不想多言。若非今日陪帝王酌了一番,他也不會問的這般直白。

    許是因為喝了酒,他的嗓音不似先前那般和暖,聽起來有些暗啞。衛夕被他問懵了,登時從他給的柔情中抽出身來,被動的凝著他。

    他那雙秀長的眼眸帶著絲朦朧的醉意,讓人一眼望不到底。裹金的烏紗帽下是一張溫雅清和的麵孔,意態蕭然,讓她摸不透他的情緒。

    幽黑的眼珠在眶子骨碌一轉,她別了別臉,連忙打起了哈哈:“哪會,大人多慮了,隻不過是最近氣不好,我也跟著失意了一番……純屬意外,意外。”

    “……是嗎?”許久牧容才鬆開了她的下頜,濃淡相宜的眉毛攢在一起,眼裹挾出猜疑的神思來。

    “必須的。”她笑吟吟的喘攀上他的脖頸,喘了口氣,這才在他的臉頰上烙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大人這英俊,我怎有躲著的道理?”

    她粲然笑著,一雙鹿眼亮晶晶的,如若神仙藏寶的洞窟。女人給的溫柔鄉,看在牧容眼中卻是例行公事的客套與疏離。他能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卻摸不到她心的熱度。

    “罷了。”胸口那塊巴掌大的地界有些擁堵,他不打算在這上麵耗費太多時間,複又眉舒目展道:“二娘方才來了信兒,三十那要我攜你一同到左丞相府過年。我已經差人去做了新冬衣給你,到時候好生準備著。”

    “過年?”衛夕愣了愣,頃而從他懷掙脫出來,“這……不合禮數吧?若是被外人看見,恐怕要徒生是非了。”

    她既沒過門,又非親非故,怎能去牧家過年?

    誰知牧容卻不以為意,嘴角彎出的笑弧很是輕快,“對外你是我的得力手下,對內又是我的外姬,怎就不合禮數了?”他握住衛夕涼涔涔的手,輕而易舉的包在自己的掌心,“在我身邊哪有那多事,區區一個女人我還能維護不得?”

    手邊暖意融融,衛夕蹙著眉,依舊在躊躇著。

    半晌後,她還是堅持己見:“大人,我還是留在指揮使府給你看家吧。我自在錦衣衛長大,不拘節習慣了,若是出個錯,還真是不好收場。”

    她揚起唇對他討好的笑笑,澄澈的眼眸流瀉出無害的神采。

    早料到她會是這般反應,牧容歎息一番,複又將她攬入懷中,勾勾她的鼻尖,“二娘她記不清那番減贅肉的套路了,還等著你去重新教習她呢。”他頓了頓,換了副極盡溫和的嗓音繼續蠱惑:“你大可不聽我的,但總不能駁老夫人的麵子吧?”

    在父母為上的古代,他搬出的這一套很是管用。衛夕不個傻得,自然也知道識趣,若他所言是真的,她再推辭就有些矯情作死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聳拉著眉梢,偃旗息鼓道:“唔,那屬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姑娘,倒是懂得孝順。”牧容揚眉匿笑,闔起眼將頭靠向她,有些耳鬢廝磨的意味。

    她自幼無父無母,新春佳節闔家團圓,總是個難過的日子。身在軍營的那些年,他已經體會的淋漓盡致,如今怎會舍得放她一人在府邸。

    年三十這,指揮使府一片喜氣洋洋,留守的丫鬟們都換上了大紅的襖裙,點上了漂亮的妝容,祈求來年交個好運勢。

    得知衛夕要去左丞相府過年,青翠樂了好幾,特意為她梳了一個別致的發髻,又為她點上朱唇黛眉,塗上些許胭脂。如此一來,襯得她膚色愈發白皙了,氣色好的像是能掐出水來。

    女人總是愛美的,衛夕急不可耐的對著銅鏡一照,差點愛上自己。暗綠織金的斜短襖配上杏色白鳥紋的馬麵裙,怎看都是活力十足的美少女。

    “今兒個寒,多穿件別凍著。”青翠細聲囑咐一句,又為她罩上夾的檀色半臂。

    衛夕四下轉了圈,衝青翠慧黠的眨眨眼,“怎樣,好看嗎?”

    “委實好看。”青翠笑眼一眯,嘴巴甜甜的:“大人選的款漂亮,姑娘人也生的漂亮,造地設的一對嘛。”

    她的模棱兩可,話暗含乾坤似得。衛夕早就知道青翠的心思了,不就是想撮合她跟牧容假戲真做?明明是個心知肚明的,她卻還熱騰騰的紅了臉,含糊道:“造地設沒有這用的,在府頭就算了,若是在外麵可別瞎,對大人不好呢。”

    青翠吐了吐舌頭,笑吟吟的試探著:“是是是,大人回來還早呢,要不咱們出去逛逛?”

    今日皇城設宴,牧容在宮內留守,酉時才會回府接她。穿越以來的第一個春節,衛夕總是好奇的,當下便雀躍的點頭,攜著青翠還有兩個毛丫頭出了府。

    四人坐在馬車上,撩著簾子朝外望。京城到處張燈結彩,四處不時傳來轟隆的鞭炮聲。即便是過年,據青翠,許多商家也是夜不閉戶,擺出玩意在外頭兜售。

    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她們下了車,在附近轉悠起來。

    青翠她們許久沒有出府了,嘰嘰喳喳的在街巷上竄來竄去,她們選中的東西,衛夕全都豪爽的替她們買了單。

    這一逛就到了下午頭,回府時她站在馬車外室,還未來的及下車,便看到了蟒袍加身的牧容從稍遠處的轎子上下來。

    覷見這邊的光景,牧容抖了抖袍角,閑庭信步似得走了過來,停在據馬車幾步遠的位置。

    他仰頭凝著她,眸中光影甚是輕柔,淺笑著揶揄道:“還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呢,平日傻傻氣的姑娘也能變成名門貴女,神了。”

    青翠三人立在馬車旁,抬袖掩唇哧哧一笑。

    今日血拚,收獲頗豐,還看了民間雜耍。衛夕早就玩瘋了,心境忽然大好,一呶嘴半真半假的反擊道:“大人所言太偏頗了,清水還能出芙蓉呢,我那不叫傻傻氣,那叫真性情!”

    牧容未在搭話,兩人的眼光曖昧的碰撞一番,齊齊笑了笑。

    許是受到新春的喜氣感染,兩人的氣氛難得這融洽。衛夕清清嗓子,很大氣的衝他伸出了手。

    毫無征兆的邀約動作讓牧容略微一愕,懵懵的杵在原地,一時半會竟不知該怎辦好了。

    “大人,愣什呢?”她揚眉戲謔道:“你短胳膊短腿的,讓如此貼心的屬下拉你上來吧。”

    言罷,她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貝齒來。

    有那一瞬,牧容以為自己置身夢境。她笑的無邪純粹,卸下了對他所有的防備似得,化成一片絨絨羽毛,撩的他心水微漾。

    他呆呆看了半晌,這才握住了她溫熱的手,暗繡飛魚紋的皂靴輕盈一點,毫不費力的上了馬車。在青翠她們看不見的角度,他側臉親了親衛夕的鬢角,微勾的唇角銜著恬然的笑意,“多謝。”

    待他掀起篷簾兒進了後室,衛夕這才反過乏來,摸了摸鬢角,又拍了拍暈紅的臉頰,忿忿地剜了一眼後室——

    當眾調戲良家婦女,指揮使大人,你的臉皮呢!

    左丞相府和指揮使府調了個東西腳,來也不算太遠,馬車徐徐的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府前早有廝守候多時,衛夕隨在牧容身後進了府,幽黑的眼眸登時被滿院的紅燈籠映亮了。

    牧氏夫婦早已在檀木圓桌前就坐了,劉夫人裹著一身雍容的麻香色長襖,鬢上插著聖上賞賜的金釵,不時透過敞開一絲縫兒的窗欞朝外望,神情有些急切。而牧慶海則是官袍加身,正襟危坐,絲毫沒有翹首以盼的意味。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偏廳,牧容眉眼含笑,率先施禮道:“見過父親,見過二娘,宮事務繁忙,兒子來遲了。”

    衛夕隨在他後頭,雙膝叩地行了個大禮,“屬下衛夕,見過左丞相大人,見過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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