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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去簪釵紮上巾幗,窄袖代替了寬袍,係上圍裙,韓國夫人要下廚。她未嫁之時就頗善廚藝,剛嫁那會兒夫妻感情很好,又沒孩子打擾,也是常常親自投喂老公。後來事情越來越多,孩子越來越多,不得不放棄了這方麵的愛好。如今又重操舊業,自是令人期待。
熟識鄭琰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吃貨,而且時常會有些“新鮮主意”,弄出來的東西是令人頗為期待的。然而這個發明的過程,就比較令人痛苦了。阿慶是個忠仆,但是聽說娘子要下廚,一把抓著自己的小閨女:“你不許去看!夫人下廚,你倒當成景兒來看了,給我去把昨天領的線分了去!”
阿慶對於鄭琰幾乎要火煙鄭家廚房的事情可謂記憶猶新!自己挨熏就罷了,小丫頭淘氣,就不要過來一起挨整了。今天娘子是要試做新菜的,老相公上了年紀,牙口不太好,又想吃些肉食,天天吃肉丸子吃餃子也吃得有些膩了,這不,娘子就忙活上了。
頗有幾個人作好了隨生化武器的準備,鄭琰這一回做菜卻是頗為成功的。畢竟學廚二、三十年了,與幾歲的時候自是不同。也就是失敗了三回,一碗香噴噴的東坡肉就做出來了。略敗家,失敗作品也被廚房燒火丫頭悄悄收了起來準備晚上當加餐了。
鄭琰試了兩口,覺得不錯,以她的牙口來說,挺好咬的,比劃了一下,覺得以鄭靖業現在能咬肉丸子的牙齒,咬這個也不算費力的。
做好了,開開心心地拿這個給家加了一道菜,池脩之相當捧場,因味道略甜,相當合他的口味。
鄭琰見狀很是開心,第二天就奔回娘家去,一來就往廚房衝,卷袖子準備露兩手。杜氏是習慣了她的抽風的,方氏、趙氏等雖然也習慣了,卻還是要伸手攔上一攔:“你是嬌客,一來就奔廚房。”因感情不錯,倒也沒有說什顯得我們照顧老人不盡心一類的話。
杜氏道:“你們還不知道她的?想起一出是一出,讓她去罷。”
鄭琰開開心心奔向廚房,做出了一大鍋東坡肉來。做出來了才想起來:“阿爹呢?”做完了主角不捧場,這不是白做了嗎?
杜氏道:“你才想起來你爹啊?哦,是做給那個老頭子的?我呢?”
鄭琰不得不上前抱著她的胳膊賣萌,杜氏抖了幾抖:“你多大的人了?還撒嬌。”
“哦。”
“他與你先生約著去遊山了,一會兒就回來。”
鄭靖業不但自己回來了,還拉著顧益純一塊兒來,喝幾口小酒。因為慶林大長公主越發注意起顧益純的身體來了,顧益純比鄭靖業還要大著幾歲,慶林大長公主比他小很多,越上了年紀,越想到老有個伴兒,總想他多活兩年。所以顧益純苦逼了,酒不能喝超過三小杯,肉也不許吃得過於肥膩,還必須要多休息。
顧益純趁機跑鄭靖業這來解饞來了。
進門一看,好,有酒有肉,顧老先生相當開心。不想肉隻許吃三塊,酒也隻許喝上五六杯。好吧好吧,比家略好一點。顧益純帶著一點酒意:“我往後要常來啊!”
鄭靖業答應得極其痛快:“好啊!”
鄭琰道:“我把這道菜譜寫下來,交與師母去。”
顧益純連連擺手:“交不得交不得,交了之後就是每天做來她吃著我看著了,何其苦也!”
惹得眾人大笑。
菜譜到底是寫了下來,鄭、顧兩家也常做,顧益純每天也能吃那兩小塊兒,隻是不過癮。杜氏也受慶林的影響,開始限製鄭靖業吃太多肥膩的東西,她比慶林還多了些民間高手的招數:“千金難買老來瘦。人老且瘦會長壽,肉食太多會長肉。”
鄭、顧二人結成了聯盟,為了喝酒吃肉而與老婆抗爭到底,又惹出無數笑話來。什跑到學生家吃肉,被抓了個現行啦,什拿出做人父親的權威讓兒子代為隱瞞,結果兒子也被連坐啦……
氣得杜氏與慶林差點沒把這兩個給隔離掉。
本以為日子會這繼續快樂地過下去,直到訃聞傳來。
年紀越長,鄭琰越少有急惶的時候,這一回卻是不同尋常。車也不坐了,衛隊也不帶了,跳上了馬,隨行三五仆役,直奔娘家而去。
門上馬迎已垂垂老矣,卻還認得她,上前作個揖:“七娘。”
鄭琰知道他是家中老仆,知道的事情會比較多,劈頭便問:“究竟怎樣了?”
“老相公自顧家吊唁回來,就病倒了。”
“我知道了,你守好門,不相幹的人,不要讓他們進來打擾了家。有遞帖子的,都收了,交給大哥去斟酌。”說完就奔到內室。
杜氏正在悄悄抹淚,鄭琰嚇了一大跳:“阿娘!”她心慌得很。杜氏道:“已請了禦醫,正在麵診脈,你阿爹睡了……”
是昏了吧?先生故去,去他的影響很大。這一點鄭琰心極明白的,她與池脩之也在白事上幫忙,鄭靖業去吊唁,平日連拐杖都不用的人,卻被兒孫攙扶而行,想是傷心得狠了。
一盞茶的功夫,鄭瑜也到了,也是一樣的往麵衝,方氏把杜氏方才的話又能轉達了一回,鄭瑜看看鄭琰,姐妹倆心中都頗為焦灼。
不一時禦醫出來了,一見外麵鄭家子孫圍著的架式,也難鎮定,有點哆嗦地回話:“老相公是上了年紀,又傷心過度昏了過去。老相公底子好,隻是年老體弱,並沒有旁的事情。略開幾劑藥吃吃,散了胸中塊壘就好。”
鄭琇帶他去開方抓藥。
鄭琰等隨著杜氏進去看鄭靖業,杜氏道:“不必都圍在這,禦醫的話你們都聽到了,並無大礙,你們該忙什忙什去罷。三郎去尋你大哥,把相公的壽衣壽木再重整一回,壓一壓。”
鄭琰看著鄭靖業衰老的相貌,難過得淚水滴噠,想止都止不住。鄭靖業須發已白,雙手有些幹瘦,長著點點老人班,他站著的時候還不覺得,總覺他像一座山,能夠屹立萬年似的。這一躺下才發現,他已經老了。
慌忙抹了抹眼淚。鄭瑜低聲道:“總要多招幾個禦醫來瞧瞧才好。”
鄭琰道:“阿爹這個年紀了,再多禦醫來,也隻好說那幾句。這幾天阿爹的樣子,你我都看到了。”又命人去鄭琇那看需要什藥材,家有沒有備下的,若是沒有就趕緊去弄。
禦醫開的倒都是尋常方子,連人參都不用。很快煎好,眾人七手八腳給鄭靖業喂下,他睡得更平穩了。
鄭琇道:“阿爹已無大礙,一生辛苦,就讓他老人家好生歇一歇吧。阿娘也有歲數了,當顧惜自己啊,您現在萬要保重的。這我們來守著罷,人又多,輪著來。”當下拿出精幹的一麵來,把家兄弟子侄排了班,又讓兩個妹妹也輪流陪伴杜氏,還囑咐兩人派人到婆家說一聲。
分派已定,各司其職。又有兩位女婿,一下班就奔過來探望,能做的就是拉一堆禦醫過來。又有欽天監的一些兼職神棍也被找了來,卻都說不出什來。一個個暗道:【鄭老相公這都有八十多了吧?你們還要怎樣啊?萬年不死的那是神仙好嗎?】
鄭靖業是第二天早上一大早醒的,他從年輕時就習慣了早起,做官之後更是如此。每天早朝,哪怕你是宰相,也要早起五更,不然就要遲到。做官遲到不是扣全勤獎那簡單,次數一多,不是降職就是罷官生物鍾早習慣了。
鄭德興守得迷迷糊糊,一發覺有了動靜,跳起來就派人向長輩們匯報。杜氏在女兒的扶持下飛快地趕了過來她這一晚就住在隔壁,一夜睡得極淺。
母女三人踏進鄭靖業臥室就覺得不對勁,鄭琰往一看,就見她爹倚床而坐,一臉的嚴肅戒備,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有點呆。鄭德興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手還提著祖父的兩隻鞋子。
杜氏道:“這是怎了?”鄭德興可見著親人了,提著鞋子就撲了上來:“嗚嗚”還是他的小廝機靈,輕聲解釋道:“老相公一醒就問我們郎君是誰……”
靠!這是什神展開?!
杜氏哆哆嗦嗦地上前,試探著叫一聲:“相公?”
鄭靖業警戒地看著她,也小心翼翼地道:“玉娘?”
對子女來說,這世上最神秘的,就是他們父母的名字了。大名兒還好說,在你的考卷上簽上個“已閱”寫個姓名日期,就曝露了。小名兒就難知道了,鄭琰猜出杜氏的小名兒就是鄭靖業所說的這個“玉娘”,也不敢發散思維,眼前的情況略奇怪啊!
該不會是……受打擊太大,失憶了吧?
摔!這都是什爛梗啊?!!!
鄭琰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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