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荊棘夏宴

    很久以後春緒依然無法做出選擇,如果她在這個時候得知所有的真相,她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她想了很久以後才想起,事已至此,沒有如果。

    時間是能抹平一切的剃刀，不僅僅是化膿的傷口癰疽,也能割掉增生的歡樂與喜悅。

    這世界少了任何一人都不會有什不同,地球依然會自轉公轉,太陽照舊升起。就算整個靈庭一下子少了十一位隊長級的高位死神,卻依然要堅守職責以及製度，即使有過混亂，也要以最快的速度恢複過來,照樣維護著屍魂界與現世的靈子穩定。

    就算是少了很多人，但是每年一度的夏日祭依然照舊舉行，無知的普通流魂和大部分貴族依然安逸的度過七月半盂蘭盆節。

    春緒就算是有些鬱鬱，但為了肚子那個，也要強打起精神。

    即使她從一開始就善於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但事情一旦存在就是存在過，像人不可能同時跨過兩條河一樣。

    不是說她不想那多，日子就還能像原來一樣，依然輕鬆愜意，誰也沒有離開。

    春緒的堅強和平時有些脫線的一貫表現讓她身邊的人並沒有太照顧她的情緒，但大概隻有*塚晉介才看出她一直壓製住的狂暴。

    ——她的丈夫藍染右介並不是什都不知道，但是平子真子離開後，代替隊長職責的他忙得更是不可開交，這一陣子更是連回家住一宿的時間都沒了。

    春緒甚至要空出情緒來安慰她的姐姐浮竹優，四楓院夜一的離開，對這位刑軍總指揮的副手也一下子垮了下來。

    就算浮竹優平時相當幹練，但這個時候卻頹廢的猶如失去了布娃娃的小女孩兒，在整個番隊忙成一鍋粥的時候萎靡下來。

    春緒這個時候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優對於夜一有種狂熱的崇拜，雖然表現得和碎蜂比起來不是很明顯，但是優愛戴夜一的心絕對不會比任何人少。

    從當初姐妹倆鬧翻的往事，再加上春緒對自己這位唯一的親姐姐的了解，恐怕她是得花點時間才能振作起來了。

    因為優是那種表麵上很冷酷，其實內心相對脆弱的女人，就算是擔任刑軍這多年，看慣了大風大浪，遇到在意的事還是會很情緒化。

    而且優太會鑽牛角尖，一旦鑽進去就出不來。

    這也是當初她們倆翻臉的直接原因之一，優的小心眼。

    當然，原因之二就是春緒的年少輕狂，毫不收斂。

    看著眼前趴在自己對麵對著桌麵上茶具發呆的優，春緒有些無奈，啃了一口桃子，哢嚓哢嚓嚼了起來。

    “……她走了，你難道就不傷心嗎？”看著春緒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優有些氣惱，指責道——雖然和平時相比語氣顯得軟弱無力。

    “姐，你哪看得出我不傷心？”對已經窩在自己家三天不出門的優也有些來氣，春緒沒好氣的反問，“是我沒有像你這樣頹喪，還是我天天好吃好喝一個孕婦還得伺候著你給你做飯？沒出息也要適可而止，夜一殿下如果看到肯定會罵你的。”

    離核桃，春緒啃完後隻剩下一個幹淨的桃核，她看都沒看，反手向院子西邊的牆根扔了過去，桃核砸到牆，反彈了回來，在地上跳了幾下停了下來。

    “……為什你就能這樣開心，還能笑得出來？夜一大人對你那好，有目皆睹，現在她出了事，你卻能這樣置之事外。我真是看錯你了，春緒。”聽不進春緒的話，反駁道。

    春緒知道她這是心緒極亂的不由衷之詞，也不生氣，覺得又開始鑽牛角尖的姐姐其實還是幾分可憐的，歎口氣，看著優：“大姐，我知道你難過，但是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並不是我不難過不擔憂，隻不過我現在沒有辦法擔憂，你能隨便鬱結多少天沒事，但是我不行。除了咱們家的人和孩子他爸，夜一殿下是我最關切的人，但是……不說也罷。你要是願意這樣子讓夜一殿下她失望，就這繼續下去吧。隻是，你真的認為殿下她會遭遇什不測嗎？這樣的話也太看扁她和浦原大人了吧？”春緒伸手抬起優的臉，輕輕拍了拍，“相信他們也相信你自己好嗎？別這不像話了。”

    優看著春緒的眼睛，手向上抬握住了春緒的手，然後抓緊，“哇”地一聲大聲哭了出來。

    春緒沒想到自己一向硬氣的姐姐竟然會在自己麵前嚎啕大哭，一時不知所措，隻好伸開手，抱住自己從來不落淚的姐姐。

    她知道，姐姐的感覺，那就是，被拋下了。

    這感覺她也曾經擁有，知道那滋味，的確不好受。

    繼大哭之後，優在春緒這調整兩日，就回到靈庭複職。

    送走了她，春緒又開始一個人的生活，有的時候自己懶了，就會到陳七妹的飯店點兩道菜就著米飯吃，最近她胃口大好，一般情況下能把兩道菜都掃幹淨。

    十多年過去，陳七妹也差不多死了那條心去找自己的丈夫，不過這個女人很務實，她不像傳統中國女性那樣尋死覓活，而是漸漸把自己手上的生意做得穩定下來。

    如今的天一居不僅是在潤林安，在西流魂街的前幾個街區都是小有名氣的。

    在夏日祭前一天，春緒想了又想，還是做出決定，她穿上正式的中留袖，穿上足袋和紅木高跟木屐，繼那件重大事故之後再度進入了靈庭。

    這次的路途對於她格外順利，因為她的目的地是一番隊。

    到了一番隊的大門前，春緒凝視良久，最後整了整發髻，走了進去。

    門口的衛士見到一個穿著普通和服的女人，雙雙將手中的斧放下，擋住道路。

    春緒見狀正欲拿出自己的出入牌，卻聽見一聲熟悉卻陌生的聲音：“藤間，藍堂，住手。”春緒轉頭，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的京樂佐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