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玄一邊回憶著往事，一邊細細思索，最後他冷冷道：“你，到底是誰？”

    那個女人倏然一驚，然後長長的歎了口氣。她靜靜的看著羅玄，最後忽然笑了：“你真的想知道嗎？好，我就告訴你這一切。”

    她伸出兩根手指，輕輕的撫弄著自己左側臉頰的頭發，似追憶，似歎息，無限溫柔道：“元郎，你可還記得如碧嗎？”

    羅玄一愣，他猛地想起時候那個跟在母親身後的婢，仿佛就叫這一個名字。好像有一日，這個婢女忽的不見了，而母親和父親再也不曾提起她，似乎她不曾出現過一樣。

    他微微蹙眉：“她和你又有什關係？”

    “唉。”那個女子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其實來也是一場冤孽，唉。”那個女子依舊在歎息。

    鳳聽得莫名其妙，不由笑道：“這位前輩，當初到底發生何事，你給我們好好講講，好嗎？”

    她語音軟糯，體態嬌軟，讓人一見之下大生憐惜之意。

    那個女子細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也好，出來也算對你們有個交代。”

    那個時候的羅夫人，還不叫羅夫人，大家都喚她‘大姐’，還有個好聽的閨名，喚作方晴。

    方晴的外祖母乃當朝的慶林長公主，她父親也是朝中棟梁，一門顯貴。方晴很的時候和鄰家的羅家少爺，還有李家阿姐一塊長大。那個時候方晴雖然懵懂，卻明白以後自己大約就會嫁給那個一直喚自己‘方妹妹’的羅家少爺了，因為二人確實是門當戶對。至於李家阿姐，她父親乃五品的文官，大家都隱隱的瞧她不起呢，連方晴也一樣。

    方晴忽的一笑：“元郎，我和你父親也算青梅竹馬的長大，雙方家庭也稱得上門當戶對，所以當時我理所當然的認為，你父親的妻子舍我其誰，所以就忽略了許多事情。”

    羅玄微微皺眉，不置可否。

    方晴又歎道：“到後來，果然我嫁給了你父親，而李家阿姐嫁給了吏部尚書家的嫡次子，從此似再無音訊。”

    “什叫做似再無音訊呢？”鳳奇道。

    “。”方晴低低的笑起來：“丫頭果然聰明，似再無音訊的意思就是當你以為她不再會出現了，結果她會以一種你想不到的姿態出現在你的麵前。”

    她忽的吃吃一笑：“此事來話長，你們隨我到內室來。”她領著兩人穿過一條長長的通道，來到一間簡陋卻幹淨的石室，石室隻有一張幾，幾個蒲團，再無一物，卻纖塵不染，顯得分外幹淨，顯見主人是個有嚴重潔癖的人。

    方晴示意二人坐在幾對麵的蒲團上，然後自己也坐在幾後麵的蒲團上，她長長的歎一口氣：“我本以為這輩子再也遇不上你了，沒想到今日竟還能見到你——唉，現在這些也是無用，我還是給你以前的事吧。”

    方晴和丈夫羅雲隱認識了十八年，隻聽他過自己的弟弟羅雲翔兩次，一次是婚前方晴無意中問起他家除了自己認識的這些人，還有沒有別的親戚，比如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

    結果羅雲隱遲疑了一下，然後輕聲道：“我還有個弟弟，在鄉下的莊子生活。他是外室子。”

    方晴愣了一下，見他不願多，便也不再強迫，然後這件事就束之高閣，再也沒有提起。

    直到方晴婚後，生了羅玄，正趕上京幾個皇子奪嫡，人心惶惶，羅雲隱忽的抓住妻子的手腕：“你還是到鄉下的莊子躲躲，對了，我的那個弟弟也在那個莊子，有空的話，你給他找個合適的女人，讓他娶了吧。”

    方晴點點頭，她覺得自己身為長嫂，確實有這種責任。

    羅雲隱看了妻子一眼，最後忽的冒出一句：“張子高前些日子，死了。”

    方晴愣了一下，過了半晌，才想起來那個‘張子高’正是李家阿姐的丈夫，她歎了口氣：“等過完這段時間，我派人到尚書府送點東西，安慰一下李家阿姐，你不用擔心。”她安慰著丈夫。

    羅雲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默然不語。

    羅玄聽到這，隻覺一頭霧水：“等一下，我怎從來不知道我還有個叔，怎從來沒人告訴過我？”

    鳳輕輕扯扯他的袖子：“師父，不要激動，你聽她？？？老人家接著嘛。”

    羅玄壓下疑問，繼續傾聽。

    方晴看也不看他一眼，依舊低低訴。

    方晴聽話的聽從丈夫的提議，抱著幾個月大的羅玄往莊子趕。馬車一路走，窗外景色是連綿不絕的綠色，既經久不衰，又讓人精神倦怠。到後來，下了馬車，方晴又抱著羅玄上了一隻烏篷船，搖搖晃晃的向一個鎮駛去。

    到了地方，方晴抱著孩子站在碼頭，四處望去，她見這個鎮一切都緩慢的運行，河清澈的水幾乎看不見漣漪，上的浮雲慢吞吞移動，路上的行人也悠閑自在，不禁心生許多歡喜。

    她站在碼頭上茫然四顧，若有期待看著淡綠色氤氳的河水上的一圈圈漣漪和橋上走來走去的零星行人，一直在猜想，到底哪一個會是丈夫的弟弟羅雲翔。遠遠的，她看見一個瘦高的男孩子向她走來，撐著一把紙傘，一頭黑色的長發軟軟的披散在肩上。他的臉上沒有半點笑容，卻出乎方晴意料之外的帥氣，不對，嚴格形容來是比帥氣還多些美麗的好看，臉孔輪廓清晰，眼睛黑而大，雙眼皮輪廓深而精細，鼻子和嘴唇全似畫匠鬼斧神工一般。

    他走到方晴麵前，淡淡了一句：“我是羅雲隱的弟弟，羅雲翔，雲翔空的雲翔，走吧。”

    方晴有些好奇，他怎一眼就能認得自己，轉念一想，大概自己外鄉人的氣息比較顯眼，又抱著個孩子，不認識才怪。她見他沉默安靜，她就不住偷眼瞧他，見他渾身上下衣著簡單卻清爽，顯然很會照顧自己。他帶她去一個幹淨餐館吃飯。然後領著她到了一個幾乎算是廢墟的低矮房屋，年輕男孩，“這是我家，我順便換換衣服，你進屋坐坐吧。”。

    方晴在屋外張望四處。見屋簷破舊，屋外的磚瓦呈斑駁的土黃色，顯示房屋的年代頗為久遠。她躊躇不定究竟要不要進去看看，門虛掩著，她一腳踏在門外，一腳伸進門，門半開了，正抬眼看見一副年輕男孩子除了內褲以外幾乎全裸的身體。。

    她掩嘴尖叫一聲，羅雲翔隻是神情自若丟給她一個背影，然後慢慢往頭上穿衣服，方晴飛快逃了，可滿眼跳躍的都是那具年輕而青澀的身體。

    當晚上，大概認床的原因，她失眠了。

    第二，她抱著羅玄，帶著兩個婢在鎮閑逛，見河邊的橋下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吵吵嚷嚷。她不是好熱鬧的人，也不打算圍攏過去，卻見一個孩從人群掙紮著跑出來，後麵跟著十幾個拿著菜刀的年輕人，最後麵有個高個兒嘴喊著，“住手，都跟我把刀放了!欺負孩兒算什好漢！”聲音不大卻威嚴，拿菜刀的紛紛住手了，回頭，對那個高個兒嬉皮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