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夢想。
【我啊——想要和我喜歡的人共度一生。我會很珍惜很珍惜我們之間的回憶,想要和他一起變成老爺爺和老婆婆,一直到走也走不動的時候還能跟我孫子說‘你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個出色的小夥子哦’。】
對,就是這樣——非常、非常平凡的夢想。
我想要作為一個普通人,不用變得有多了不起也不要緊。我隻希望我喜歡的人能跟我共度一生,這就夠了。
我不需要我喜歡的人有多出色,不需要他為了什不顧一切,甚至犧牲自己的“同伴”——
我不希望我喜歡的人看錯重要的事情是什。
我不希望他逼迫自己而放棄了感情。
我不希望。
爭取了很久才被允許進入那棟高聳的建築物,寬敞的花園,庭院中種植了許多不同的植物,無法單單以美來形容。
然而少女的感慨隻持續了短短數秒,接著她毅然轉頭朝著建築內部走去,深呼吸之後才能清楚感覺到自己的顫抖。
近距離接觸赤司這是第幾次了呢。
回憶一下過去自己做過的事情,眨眨眼才發現已經走了那久。
她沒想過那個人會距離自己那近,也沒想過那個人會離自己那遠。
管家將她帶到的地方並非室內大廳,卻繞到了花園門後,燈睜大眼睛望著院外的樹木,不由得一時忘記了言語。
此時還沒到櫻花的花期,但再過一個半月,這的櫻樹將會全數盛放。
粉色將籠罩這片區域,連同穿著便服站在樹下的少年也一起。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管家朝燈鞠了一躬,燈立即也以鞠躬回應,這才從麵前的景色中脫離了出來。
她再次抬頭向前走,少年靠著樹幹與她對視,雙方都沉默了許久,可卻不覺得尷尬。
“要來把那個挖出來嗎?”
完全沒想過第一個開口說話的是赤司,趕在少女出聲之前他便指了指地麵,女生不由得低頭望去,愣了數秒,接著又一次苦笑了出來。
那是當年的他們埋下時間膠囊的地方。
難怪這片土地會讓她感到如此熟悉。
“好。”
在大少爺的家自己挖開人家家的地,尤其對象還是赤司征十郎,簡直讓她感到了不可思議。
他好像已經算好了這一切,其間沒有任何人來過這幹擾他們。
赤司拿著鏟子,熟練的挖開軟化的土地。燈一邊勸他小心傷到手一邊幫忙,而他卻是怔了怔不言不語。
如果是平時的他或許會提醒她不要受傷之類,女生低了低頭望著已經能看到大致輪廓的盒子如此想到。
幾乎是不怎費力氣她便成功的取出了盒子,赤司找來紙巾將邊緣擦拭了一下,很輕鬆便打開了盒子。
當年長篇大論的時候,最後一張線索。
她隻能清楚的想起自己做過這一件事情,清楚的記得眼前盒子的重要性卻一點都記不得自己寫過什。
她以為自己會在麵長篇大論,可長篇大論的人卻不是她。
“要讀出來嗎?”“好……我先來?”
於是少女在一旁坐下,念出了紙張上的文字。
【想和小赤、和爸爸媽媽一直在一起。】
【一定要永遠當他的同伴!】
她平靜的念完紙上的內容,抬頭望著赤發少年。
“沒了哦。”
那是極力壓製著自己情緒的少女,初次感覺自己在事務所學有所成的時刻。
於是交接棒。少年看了她一眼,慢慢的讀了出來。
【希望媽媽能快點好起來。】
【希望我能夠快點長大,查清楚那件事的狀況。】
【一定要更努力,不可以被打倒。】
少年頓了頓,燈不由得歪了歪頭,接著少女怔在了原地。
【一定要長成……能夠讓自己和媽媽和她……都感到驕傲的人。】
他安靜了下來。
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久違的流露出了自己的感情。
“我的願望好像不可能全部達成了,你呢……變成那樣的人了嗎?”
“……完全、沒有達到。”
“還要更努力啊。”
“嗯。”
燈將手中的紙頁再次折疊起來,走到了他的旁邊蹲下。
“說起來,為什把那張紙的下半部分撕掉了?”
……場麵又一次安靜了下來,能聽清的隻有兩人的呼吸。
“為什會發現的?”
“……因為感覺是從同一個本子上撕下來的紙……我還以為是錯覺。”
少女盯著眼前紙頁的邊緣,猶豫了一陣放回盒子。
“如果不想說不說也可以,那邊的內容。”
“不……”
赤司握緊了雙拳,接著又鬆開,轉過頭望著她的眼睛抿了抿唇。
“算上今天,這是我第三次打開它。”
“第一次是你走了之後,所有人都跟我說你再也不會回來,甚至還有人告訴我你已經死掉了的時候。”
燈的呼吸不由得一滯。
“你是指……因為我剛出院就被我媽媽帶走的時候?”
“要晚一些,是我完全康複出院之後。那個時候所寫下的東西,才是我剛剛念出來的部分。那個時候的你還有阿姨,已經連一點影子都沒有了。所有存在的痕跡全都消失不見了呢。”
“……對不起。”
“並不是你的錯吧。因為那是唯一一個,你存在過,而我能夠找到的線索了。所以看到它的時候,我真的很慶幸。”
“第二次是之前,幾個月前的時候。你對我說‘請拒絕我’的那天晚上,我也在做心理鬥爭。”
聽到這句話,燈不由得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但也確實沒錯,當時的她太過於在意自身情緒而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一點。
在和現實戰鬥的人,不止有五更燈,還有赤司征十郎。
“明明好不容易見到你了,而且自己最為在意的女孩子喜歡自己,不管怎想都是最佳狀況……可是果然還是覺得不行,我很害怕會讓你受傷,同時也很害怕這件事會讓我整個人混亂掉,所以那天晚上我又一次找到了這個。”
“第一次的時候,我做的事是將剛剛念出來的部分補在了最前麵。”
“第二次的時候,我偷看了你所寫的紙條,很驚訝卻也很痛苦,於是撕掉了我所寫的下半部分的紙條,重新埋了回去。”
“第三次是剛剛,看到你的時候我什都說不出口。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同你解釋眼前的狀況。”
他的聲音依舊那般平靜,但卻隱隱透著不怎平靜的情緒。
燈不禁垂眸,索性跪在了地上,靠過去伸手輕輕抱住了蹲在身旁的少年。
赤司有些吃驚,立即伸手撐住身後的地麵,張開雙腿支撐住少女。
“……沒關係。”她說著,埋下了頭,“雖然明白的晚了點,但是你的想法,我收到了。”
赤司怔了怔,伸出一隻手觸碰了她的手臂,接著慢慢加重。
“燈……”
“我……不對,我們會拯救你。我同樣想要承擔你的痛苦,不要一個人負擔起了好嗎?”
“我……還沒有軟弱到那種地步。”
“這才不是軟弱。明白什叫同甘共苦嗎?”
“……我沒有那痛苦。”
“你少騙人。”
少女向下壓緊了少年的肩膀,撐住地麵的手收了回來,赤司就這躺倒在地。
燈伸手撐在他頭頂的兩側,跨坐在他的身上,直視著他的雙眼,再次重複。
“……你少騙人了。”
“就算我忘記了小時候的事情,卻也不會忘記我坐在你旁邊的時候……你在什時候、流露出的什表情、究竟是什意思,你覺得我真的會被騙到嗎?!”
稍微偏過頭的場景,帶著淡淡的笑容望過來的樣子,仰頭的斜角,閉上眼睛稍微歇息的時候,雙手交錯握在一起的情況,抿唇皺眉,喘息的時候,因驚訝而睜大雙瞳的表情,有些感動而露出的笑容,不甘心的時候,雙手緊握開始深呼吸……
、我們到底一起度過了多少時間呢?
有多少時間是空白,又有多少時間會不斷停留在我們的記憶呢?
你在意的我,我喜歡的你,讓你痛苦的我,讓我痛苦的你。
可是還是喜歡你啊。
……好想幫幫你,不想看到你那痛苦的模樣啊。
……。
“說的也是……如果連你都感覺不到的話,我或許真的會受不了吧。”
一瞬間,他似乎回到了過去的模樣。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苦笑著看向她,平靜的直視著她的雙眼,看到這一幕的燈卻忍不住想要流淚。
“我不想看到赤司征十郎那痛苦的樣子。”
“……是嗎?”
“不要用那悲傷的表情看著我,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嗎?”
“……可以嗎?”
他看著她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那表情比哭更讓人難受。
好難過啊,好難過啊,赤司君,征十郎,小赤。
求求你,讓我和你一起承擔好嗎?
我好難過啊。
垂眸,抿唇,將表情隱藏起來,連同自己真實的情緒也一起。可我卻能清晰的感覺得到你的痛苦。
“可以哦。”
深不見底的孤獨,你的表情就像是在傾訴著你的寂寞一樣。
你不斷地向我求救,不斷的不斷的,一次又一次,可我卻絲毫沒能察覺,像個笨蛋一樣,明明是距離你最近的人,明明是最有可能了解到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
“從哪說起比較好?”
“全部。”
“有點貪心呢。”
“……那從你記事的時候開始?”
“不是基本沒差嗎?”
赤司伸出手,將燈的發絲繞到耳後,露出淡淡的笑容。
“一直躺在地上也不好,先起來吧。”
……是平時的赤司君。
鬆了口氣。
*
接下來要講述的,是關於在這的,赤司征十郎至今為止的人生。
與有很多重合的,五更燈至今為止的人生。
少年與少女,在很年幼的時候就已經相遇過了。
當時的女孩子,由於母親是女仆,而父親是管家的緣故,有很多到富家少爺,也就是男孩子家中玩耍的機會。
男孩子的家是財團,有權有勢,卻也因此被許多的人盯上。也正因此男孩子幾乎沒有朋友,直到遇見女孩子。
起初女孩子隻是好奇,偶爾去見見男孩子,但是隨著次數增多,女孩對其了解也更多,他所擁有著的,是女孩所沒有的才華。
有時候男孩會教女孩寫字,有時候是他彈琴她唱歌,有時候是一起下棋,女孩托男孩的福,在童年時代學會了很多東西。
於是友誼日漸深厚。
直到有一天,一同出遊的男孩與女孩初次遭遇了綁架的事件。對方明顯是衝著男孩子來的,但卻無法確認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目標。
於是在這種時刻,女孩子的父親,也就是男孩子家中的管家開口發話了。
——“你們所要找的人是女孩子,男孩子一點用處都沒有,請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女孩子絲毫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舍棄的事實,反而是聰明的男孩子迅速的發現了這一點,往死保護了女孩子,也因此受到了傷害,可女孩還是受到了傷害。
等到事情結束,男孩與女孩、還有女孩的父親都受到了傷害。女孩的媽媽執意帶走女孩,等到男孩平安歸來,已是人去樓空。
赤司征十郎就那失去了赤川燈。
她存在過的痕跡一點不剩,甚至險些背負上了殺人犯的名義。
如果不是他與她接觸,她根本不會遇到危險,根本不會受到那重的傷害。
那年的少年,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的責任。
那種感覺壓迫著他,就連呼吸也變得痛苦了起來。
好像所有人都在他旁邊重複著這件事——殺人犯、殺人犯,這樣喊著他的名字。
赤司征十郎就是這被活生生的逼入了絕境,那是第一次。
從這種死局中解救了他的,是他溫柔的母親。
帶他走進籃球的世界的母親,這次也一樣,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頂,告訴他沒事的,沒事的。
可是當時的母親已經病重,等到又一個櫻花盛開的季節,他又變回了孤身一人。
不管是燈還是媽媽,全都離開了他之後。
所有能支撐著他的東西,就隻剩下籃球了。
隻有在打籃球的時候,他能忘記所有痛苦,真正的感覺到快樂。
然後,兩年後的春季。
他在帝光中學的分班表前,又一次遇到了女孩子。
講到這的時候,赤司才初次停頓了下來。
“……燈,你在發抖嗎?”
“才不會呢。”
“可是你在哭,堅持不下去了嗎?”
“……不會。”
燈搖了搖頭,不停地深呼吸著,咬了咬下唇。
“隻是在想,征十郎所經曆的,果然比我更痛苦呢。遇見我的時候,其實你難受的要崩潰掉了吧?”
“或許是,畢竟那段時期是我最痛苦的時期之一了……‘殺人犯’這個詞,多少對我產生了影響呢。之後也變得忍不住想要幫助更多人,也很想贖罪。”
“可是你明明就沒做錯什!為什要那逼迫自己……”
“隻有這樣才能全力以赴……而且,有些時候是身不由己。所以在看到你的時候,瞬間有種渾身上下的包袱全部消失了的感覺。”
“……”
“可是你卻完全不記得我了。”
“…………對不起。”
“當時覺得真好笑呢,明明是讓我痛苦了那久的罪魁禍首,可卻把我完全的忘記了。”
“不……”
“可卻又覺得很安心。……如果把那件事也一起忘掉的話,是不是就能當做沒有發生過了?我會忍不住這想,就算明明知道不可能。”
“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你的錯啊。而且……我明明就知道自己的記憶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卻還是相信了媽媽的‘謊言’,將一切當做虛幻來看待……我,才是……真的將同你在一起的回憶,當做不存在了啊……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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