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想想餘生,歲月漫長,總有相看兩厭的時候,能不厭嗎?後來的後來,你就是個糟老頭,我也成了老太婆,你沒牙的衝我笑笑,我用滿臉褶子回你一禮,好端端的一幅風景畫被歲月這把殺豬刀給毀了個徹底。
忘了,就不會再想了,恰好我也不敢想。
“那邊遠大的箱子,都看了嗎?”那個森冷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嚇的忽然僵住,大氣兒都不敢喘。
“頭兒,那批貨是出口的,要求嚴格,拆了包裝會被發現!”
“你管他呢?去查!”
“可是頭兒,你看這包裝上印的,全是日本的什株式會社,他們對貨物的要求可嚴了。想當年,我在三田貿易出口公司工作那會兒,就因為紙箱的底部不知怎多出來一隻死去的青蛙,就被總部罰我們工廠十萬塊大洋,實在……”
“你他媽的屬娘娘的啊?怎竟那多廢話?趕快去給老子查,飯碗都快丟了,還有心思研究株式會社,是不是他媽的傻,缺心眼兒的玩意兒……”
那痞子罵罵咧咧地把身邊的跟班派了過來,我粗略地估摸了一下時間,五分鍾即將過去,碼頭工人馬上就要午休完畢,回來上崗,介時,勢必會為我的逃跑增添有力條件。
刺啦刺啦拆包裝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我也愈發如坐針氈,惶恐不安。
一米陽光,透過箱子的縫隙折射進來,為本就狹的空間,奉獻了一抹光線。我伸出手指,能看見刺目的猩紅,眼花繚亂的字跡,遍布在紙箱四壁……
白,白,我寫了這多,這多……你也能一並看看,多好。
當然,那是太難得的幾率。
雖然我也誠心做個平凡的人,可偶爾也會有不安分的靈魂跳出來搗亂,總希望給你留下些什!總希望,我們那那難得的緣分,不該就這樣憑空消失。雖然我最終沒有成為像木蘭白那樣的人,雖然粗淺的筆墨無法描繪出曾經那個溫暖如陽的少年……
寫點什,縱使你看不到,就當送給了時光!
“咚咚咚”
有人在敲藏著我的箱子。
“這個聽著怎這空?”那人疑惑著,已經準備動手。
我隻有極力壓住紙箱的邊沿,明明,徒勞無功,還是堅持著不肯放棄。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封箱的貨物不準動!你們是哪個組的?”七分警告,三分怒意,言語中透著難以抗拒的威懾。
唇角緩緩微綻,我在心著,安宸,好久不見!
“我們在這丟了東西,眼下,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而今,我敢肯定,敝公司所丟之物,就在遠大公司的箱子!”
“咚咚咚”
又是一陣彈敲,那人肯定了語氣,寒森森道,“而且,是在這個箱子!”
沉緩的腳步聲響起,不多時,一隻手有力地拍在箱子上,“很抱歉,我是這的負責人,堅決不允許任何人無證據動用遠大的貨物!”安宸分外地底氣十足,與他平日事事嚴謹的作風,倒也相符。
“證據就在箱子!”對方急道。
外麵忽然詭異的安靜,我伸出手掌,再次托住細碎的陽光,就仿佛,它們照進心底一樣的溫暖。
須臾,沉緩的聲音再次傳來,“喂!110嗎?yk港第085號倉庫,有人企圖搶劫遠大此番供給軍方的貨物!”
又是一陣爆發性的沉默。
“撤!”
他們的老大忽然下了命令。
醬油a:“大哥,咱們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咋回去啊?”
醬油b也跟著附和,“就是啊!若現在不把人帶走,就再沒機會了!”
“走啊!媽的,這一趟白玩兒!”罵罵咧咧的一行人,漸行漸遠。
無邊無盡的沉默,如時光永駐忽然降臨,控製住了空氣中每一個浮躁的因子,那靜,那靜。靜到我聽見了誰的呼吸聲,沉緩而綿長,起伏又不安,歎息複無奈,一舒一吐,聲聲如芒!
他就靠在身旁的貨物上,好幾次,都企圖將罩住我的紙箱搬開,我看見,有大片的陽光鑽進這狹而血腥的空間,它們照亮鞋子,照亮了半個我,營造出一半陽光,一半黑暗的氛圍……不過須臾,複又落空,黑暗在轉瞬間吞噬了一切……
“我既盼著是你,又害怕是你……”黑暗中,終於有聲音劃破了安寧,像星際交錯縱橫的寰宇中意外出現的行星,與塵埃遍布的心海交匯,明暗難辨。
“渴望見到某個人,這樣的想法往往不受冷靜的製約,該死的想見她。隻怕如今見到了,仍舊會拋開所有的冷靜和理智,讓我難以保證自己下一步會不會變成瘋子,想要用野蠻的方式對待讓她變成如今這般境況的孫子,想要不惜一切代價地毀了所有,包括……”
“包括我,是嗎?”將紙箱仍在地上,麵四處寫滿猩紅字跡的外殼朝上,血腥的味道充斥在空氣中,一點都不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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