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陷入什沉默，洪續疇與哲平紛紛笑了起來。

    哲平甚至笑得劇烈咳嗽起來，唾液隨著他嘴唇的翕合不斷濺出來。

    洪續疇笑著掏出手巾遞過去：“捂著咳吧。”

    哲平神色有些痛苦地咳著，接過他的手巾捂著嘴，等咳嗽聲平息下來道：“謝了。”

    墨昀躲過濺出的唾液，眉間挑起道：“我知道這個想法不成熟，你們至於要這笑嘛？”

    “你這種想法的確會有些效果。並且也沒有什錯誤，至少在紙麵上是完全可行的。”洪續疇開口道。

    墨昀認識洪續疇的雖然隻有短短幾，但是他看出來這位宋國執政者其實是個話癆，很少會將話講一點點就結束的，於是他點了點頭道：“然後呢？”

    洪續疇看向哲平，哲平搖了搖手道：“洪大相講吧。我需要調息片刻。”

    洪續疇也不推讓，如墨昀所想果然開了話匣：

    “不能持久。為什宋王當年選擇以商立國，他怎不以農立國，或者以工藝立國，或者以武技立國，或者以別的什立國？原因就在於，商業能夠帶來足夠的金錢，金錢能夠提升人本身的外在強大。打個比方，剛做生意的人，本錢隻有一千鈞幣，每一件事都要細細考較，殫精竭慮的想著怎把它用到實處，還能掙回多少錢，因為一旦折了本，他不定一分錢都沒有還會回到最貧窮的狀態。但是本錢有一千萬鈞幣的呢，他不會這樣。他的生意會做的很大，這缺了個口子，在別處重新補回來就可以。少了一千對於隻有一千的人是巨大的甚至危及生命的災害，但對於一千萬而言則是的不能再的數目。宋人豪富多，隱富也多，更多卻還是普通的商人。商人一旦有了本錢，首先想做的事情就是讓自己生活更好，購買田畝預置莊園，招納流民。其次是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商業版圖。然而就我對於商人的觀察，十個有九個不會一直保持膽顫心驚的危險意識，更多的會逐漸耽於享樂，想著前半生那般苦楚，這後半生要好好享受。何況，回到我剛才的法，年輕人繼承了家業，因為不知道過往的艱辛，往往會比前人更加的固執，他們固執的不是掙更多的錢，而是固執於這錢怎花。你讓他們始終保持著危機意識，每起身第一件事是想自己有沒有死……墨昀，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強大到堅持不變的，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屬於堅強。還有很多人會屈服於自己內心的欲望，有些會屈服於自己的軟弱，有些會屈服於其他的壓力。”

    “我覺得這麵有問題。年輕人麵也會有危機意識存在的，很多人會擔心自己以後的財富沒有這多，或者失去現在這種生活狀態。比如……白府的白有序、白有程他們。”墨昀立即想到原先打算反叛，目前狀態不明的白府。

    “白家……”洪續疇沉默了一下，“他們原本就是祖上有光輝的人，有過往的積累在，曾經到達過這個層次。”他舉起手往高處比劃了一下，然後又把手放低一些：“現在則低了下來。這種反複在我看來是屬於正常的波動範疇，因為他們的門楣並沒有墜落到塵埃。他們還是名門貴族、豪商高族的群體範疇。如果我們將所有人群都做一個簡單的劃分，那所有名門貴族、豪商高族都是一個層次的，隻是在這個層次他們還是有高低之分，但是這種分層並沒有本質的區別。”

    “那也是危機意識。”墨昀強調道。

    “不是危及生命的危機意識。因為你我都知道，他們反叛，我們也不能對他們做什。”洪續疇不由得無奈地笑了笑。

    墨昀幾乎脫口而出問一句為什，隨即愣了一下：“你不準備追究他們的反叛？”

    洪續疇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嘴唇向上褶起，一副無奈地神情：“利益交換，然後團結能團結的力量，有些事情也不是非黑即白的。況且……白家的這種心思別的高門大族也有啊，安撫一方能夠平複一城，何樂而不為呢？”

    墨昀愣住了：“我以為……”

    “年輕人的想法就比較容到黑白兩麵，沒有一個兩邊都討好的形態。所以，有些事情就不能由你們做。你宋王四十五年前跪下的對嘛？他後悔過嘛？現在看來是對的，但如果兩大帝國任意一個沒有堅持執行下去呢？特別是三十餘年前，南宸帝國在百年戰爭的重負下轟然倒塌，鈞帝國在它的殘骸之上建立起來。那時候，算是宋王這輩子最大的危機，他不能確定新的帝國是否依舊願意執行當初南宸與宋國之間的協議，一旦兩大帝國有一方不同意，那另一方就有可能跟著反悔。好在……有人在南鈞朝堂上站出來為宋王了幾句好話，兩大帝國維持宋國和平的協議才安然無恙的執行到……前幾，他蹈海而亡的日子為止。”洪續疇中途停頓了好幾次，似乎在回想過去。

    “我記得，當年在鈞帝國朝堂上提出繼續維持南宸對宋國過往協議的，是六貴中的蘇殿下吧？”哲平蹙起眉頭認真回想了一會兒。

    “嗯是的。蘇殿，現在也老了。”洪續疇點頭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