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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夏天在時，柏氏就接收到了這樣一個病人。

    其實他的病說複雜也不複雜，盡頭牙而已。

    盡頭牙，專業名稱叫智齒。每個人都有盡頭牙，有的人到了一定年齡段它就會發炎，而有的人一輩子也不會，而我們遇到的這位老人，就是從二十九歲開始，他的智齒便一直開始折磨他。

    “我吃過很多止痛藥，隻能緩解一時，醫生曾建議我拔掉，但不知道為什，任何麻藥對我都不起作用，所以拖到了現在。”

    白發蒼蒼、麵容枯槁的名叫章的患者說。對任何麻藥都不起作用這種陳述，負責柏氏門診的醫生當然不會輕信，為了能盡快治愈他，醫生在第一時間用最強的麻醉藥對他進行了局麻。

    他在護士的協助下開始了盡頭牙的拔除。

    然後章老爺子殺豬般的慘叫聲響徹了整棟柏氏大樓，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普魯卡因、丁卡因、利多卡因、鹽酸布比卡因……一周來，所有口腔局麻藥都用過了，沒有一種能對章老爺子產生效果，結果是門診醫生隻能和其它醫生一樣，給他開點消炎止痛藥讓他帶回去了事。

    “他才六十七歲啊，看起來像八十歲一樣。”

    門診藥房的藥劑師把處方劃了價遞給他後，小聲地跟身邊的同事嘀咕道。對方頗為認同地點點頭，兩人望著老人站在對麵的收費處摸錢包準備付錢，隨即被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你這個老不死的可讓我找到了，你是想餓死我嗎！”

    他一邊罵，一邊搶過他的錢包揣進懷。見老人站不起來，氣得又爆了一句粗口，拔腿就走。

    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發生的一幕驚呆了，除了柏氏醫療中心門口的兩個保安。其中一個立刻衝到男人麵前，三下兩下就把他給製服了。

    兩個也有點功夫的導醫則扶起了章老爺子，剩下那個保安報警，但章老爺子拉住了他。

    “算了，這件事情就這算了。”

    “這怎可能！這是明搶，他必須受到法律的製裁。”

    保安大聲說。這時被另一個保安反剪住雙手的中年男人一句話讓眾人瞬間懵了。

    “他是我老zi，我在我老zi那兒拿錢有什不對！”

    一番詢問之下，醫院的工作人員這才知道了是怎回事。

    行凶的男人當真是章老爺子的兒子，名叫章餘，今年三十八歲，無業未婚，靠著章老爺子的退休金過活。

    章餘不但這大了還啃老，而且在家除了上網玩兒手機外什事也不做，用那句老話來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不僅如此，他脾氣還不好，但凡父母有什沒順著他，便對父母非打即罵，開始親友和街坊四鄰還勸勸，時間一長旁人也管不上了，這下章餘成了家的霸王，破壞蠶食著原本幸福的家庭。

    一年前，章老爺子的老伴病故，章老爺子的生活徹底墮入了地獄。除了忍受病痛的折磨，他還得每天伺候兒子吃喝，直到幾天前他再也受不了盡頭牙決定住進柏氏醫療中心。

    “我走時明明跟你說清楚了我是來住院，還給夠了你生活費，難道你把錢用光了？”

    麵對一臉不服的兒子，章老爺子問。章餘嘴巴一撅。

    “你那點錢哪夠，賭幾把就沒了，我餓了四天了都。”

    接著，他說出了一件更讓章老爺子無法接受的事情：在老人住院的這段時間，兒子把家那個小平房抵押給銀行貸了一筆款子用來賭博，錢已經全輸光了。

    不用說，看不下去的門診醫生和護士自然是好言相勸，沒想到他還有道理。

    “反正他一死，財產都歸我繼承，我想怎用就怎用！”

    “老頭子，你沒事是吧，沒事就回去給我做飯，我肚皮都餓扁了。”

    在章餘看來，他是父母身上掉下來的肉，他就理所應當該由父母養活。實際上，章根本算不上一個稱職的父親——別人的父親都有車有權有錢，偏偏自己的父親和過世的母親卻是個三無的窮工人，自己找不到工作、沒有異性喜歡都是他們的錯！

    清官難斷家務事，醫護人員不是官，所以他們能做的，隻是勸說章餘這個不孝的兒子能對父親好點，但章餘怎可能聽得進去。章老爺子臨走的時候，門診醫生把錢包塞回他外套內袋，但他心明白，一出了這個大門，對兒子毫無反抗能力的老章多半又會被搶走錢包。

    不，搶走錢包還是小事，照這樣下去，說不定哪天他會被自己這個兒子給逼死也不一定。引得兩百多歲的門診醫生不禁感慨起來。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家也不富，怎這孩子這樣啊？”

    他身後一直沒說話的護士回之以白眼。

    “怎了？”

    “沒什，就覺得你人太善良而已。”

    六天後，章老爺子再度來到柏氏醫院。

    眾人幾乎認不出他來了。

    他的頭發全白了，眼窩深陷，眼尾嘴角爬滿了皺紋，一張嘴，嘴的牙齒稀稀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