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在爺爺生病的日子，有什事能拿主意的還是爺爺，那個年代和現在不一樣。那個年代男人就是家的頂梁柱。就是家的一片。隻要爺爺在世一，我們那個家就是爺爺了算，這是老家習俗也是家規。爺爺走後，這個家就全靠年過花甲的奶奶，撐起了那個風雨飄搖的家。那時的奶奶連走路都已經是麵朝黃土背朝。

    爺爺走後的三年。奶奶、四姑、姑還有我，四個女人相依為命，老家的習俗，爸媽去逝後。兒女得為其守孝三年。這三年不得辦喜事。所以四姑和四姑父在三年後才辦的婚禮。

    奶奶當家的日子就五年左右，也就是我兩歲到七歲之間。我記憶的家，是由八根木頭撐起的木房，四周用竹片編織而成，房頂的瓦礫早也破爛不堪，每縫下雨時節，家到處可見從裂開的瓦礫中滲透下來的雨水。我總能看到奶奶忙不停蹄的用盆接住漏下的雨水的身影。就是這樣的家，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可憐，也從不覺得自己家很窮，因為有奶奶，心是暖的，富裕的。雖然有時會犯錯挨打，有時會因為我，奶奶和姑姑會爭吵，但我們也有很多歡樂。

    年過半百的奶奶還要養活四口人。那時奶奶雖然隻有57歲，但由於常年幹重力活，被背簍壓彎了的腰，使她看起來像一個80多歲的老人，奶奶家住在很偏僻的山村，過去哪很窮很窮，以至於到現在都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沒出過深山，至於外麵的世界對於她們來就像可望而不可及的星星一樣。遙遠卻並不陌生，電視上看到的或從我們這一代這聽到的。

    爺爺沒走的時候。三個姑爹都會輪流來奶奶家幫忙耕田犁地。爺爺走後，他們很少來，畢竟家剩下的全是女人，不太方便，那時候的農村特別保守，女婿和姨子還有丈母娘之間是尷尬而又陌生。這些隻有男人幹的活都要靠奶奶請村人過來幫忙。

    每到春種的季節，奶奶就會幫這家幹一活那家幹一活來換取男主力來幫我們家耕田犁地，奶奶每次都會拚命的給人家幹活。因為自己老了怕被人嫌棄，生怕自己慢了，幹的不好了，下次別人就不會幫自己。每次奶奶回來：兒(我們那的叫法，跟寶貝差不多一個意思）幫我腰槌一下。我腰疼，那時候我不懂事，做什都全憑心情。高興了給奶奶槌一會兒。不高興理都不理。奶奶總她養了一個白眼狼。

    打我記事起，奶奶身體就不好，經常咳嗽，頭疼，還有風濕病，下雨就喊腿疼。可即便身體這樣，奶奶還是風來雨去的，沒有一刻休息過。不是不累，而是累了奶奶也得繼續前行，因為奶奶沒有選擇。

    時候隻要不下雨，奶奶都會把我帶到山坡上。把我扔在一邊。她就在地給莊稼播種，施肥，翻土…時候也奇怪，哪怕是一隻螳螂，一堆泥土，一堆石頭，一群螞蟻…我也能玩好久，而且不厭其煩。

    時候我最討厭的就是下雨，每次下雨奶奶都會想方設法把我哄睡著，然後把我鎖在家，她就悄悄出去種地，每次醒來屋子黑黑的。我就會拚命的哭喊“奶奶…”，奶奶家坐落於村頭，所以路過的人比較多，每當他們聽到我哭喊就會去村頭的路口幫我喊奶奶回家。

    我最害怕的是冬。每每想到時候的冬，心的酸味就像被打翻的陳年醋壇子，酸的忍不住流淚。時候我們家買不起棉鞋，穿不起棉襖，奶奶穿的是秋單薄的衣裳，中間穿一件自己編織的毛衣。身上的衣著從上到下，補丁一層又一層，感冒了也不願在家多睡一下。更不用買藥了。奶奶不善於表達。卻用生命在證明她很愛這個家。那些年，謝謝奶奶撐起那個風雨飄搖的家。

    時候的冬我總是常常被奶奶鎖在家，她怕我出去亂跑，孩子都喜歡玩水還不怕冷。可是即便是鎖在家。我也不喜歡穿鞋，所以時候腳上手上耳朵上到處是凍瘡。熱了就會發癢，我總是喜歡撓凍瘡。結果被我撓出了血，冬太冷，有傷口的地方都開始裂口化膿。凍瘡容易複發，所以每年冬我都會複發。又疼又癢還不能撓，越撓越嚴重。那種煎熬想想就後怕。每個夜晚奶奶都會把我冰冷的雙腳放在她的大腿中間給我捂腳。其實奶奶不善於表達，但是她是行動派，她會用行動告訴你，她很愛你，當然她的行動也包含了動武。所以時候我沒少挨打，挨打也是愛的一種方式。

    5歲那年，我得了一場大病，在生死邊緣苦苦掙紮，不吃不喝，眼看一比一虛弱，可是沒有錢去縣城的醫院。那時的農村每家都差不多，所以也沒辦法借到錢。但是那時幾乎每個村都有一兩個土醫生。奶奶和姑姑輪流背著我，在鄰的各個村求醫，日漸消瘦的除了我還有奶奶。我總是在夜晚能聽到她偷哭的哽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