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 鬧鍾響，陸嫣不情不願地掀被起床。

    今周一，科室會舉行全科大交班, 按照規定, 所有人都必須提前半時到達科室。

    頭暈腦脹地走進盥洗室, 她打開水龍頭，鏡子的那張臉明顯比平時蒼白，眼下的黑眼圈也若隱若現。

    昨晚睡得一點也不好, 整夜都在做夢，除了從前的零碎記憶, 還夾雜著一些光怪陸離的片段。

    夢那副勁瘦漂亮的身軀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她沉醉其中、飄飄欲仙，摟緊了盡情品嚐, 抵死也不鬆手。

    床邊胡亂堆疊著她的裙子和他的衣服, 耳邊有六月特有的蟬鳴聲，房間空氣蕩漾得如同海浪, 她沉沉浮浮，顛簸於其間。

    他目光的東西讓她顫栗又著迷, 他的汗順著好看的眉毛滾落下來, 一滴又一滴，不斷燙熱她的鎖骨和胸口。

    他的肩膀似乎比從前更寬了，腰背部的線條流暢矯健得讓她移不開眼球，她啃啊啃啊，抱啊抱啊, 根本還沒過夠癮，鬧鍾就響了。

    醒來的時候，她居然還有一絲遺憾。

    一場夢。

    她望著鏡子，在心補充：嗯，一場春|夢。

    也不知昨晚不知受了什刺激，居然產生了這樣的連帶反應，她猜，八成是收到了那份莫名其妙的禮物的緣故。

    掬一捧水潑到臉上，冷水的刺激下，她臉上的熱度才終於有所減退。

    而等到她梳洗好走出盥洗室時，她已經跟平常每一個去上班的早晨沒有兩樣了。

    做夢就是有這點好處，不管在夢跟某人鬧得多荒唐，反正被夢到的那個人全不知情，即使相對而坐，她也能泰然處之。

    比如現在，她就可以很坦蕩地在江成屹麵前吃早餐。

    他似乎也睡得不怎好，臉色較往常稍差，奇怪的是，胃口居然還很不錯，很快就吃完了早餐，取了車鑰匙，精神抖擻地在玄關等她。

    她加快速度，三口兩口吃完，換了高跟鞋，跟著他進了電梯。

    車上，兩個人都很安靜，誰也不話。

    莫名感到有些氣悶，她搖下車窗。

    雨在下，一個陰冷潮濕的早晨，雖然不到七點，路上的交通已經有了雍塞的跡象，交警穿著雨衣，來來回回在十字路口指揮交通，行人也多，個個裹在冬裝，臉上統一掛著周一早上特有的倦怠麵容。

    “晚上什時候下班。”他直視前方，終於開口了。

    她默默取出手機，看了看今的排班表：“今手術蠻多的，不一定什時候下班。對了，周一了，那個監控錄像可以調出來了嗎。”

    他沒接話。

    直到將車開進附一院，他才對她不冷不熱了句：“晚上我過來接你。”

    撂下這句話就走了。

    一整都很忙。手術室係統就像一台複雜精密的儀器，每個人都是儀器上的一枚螺絲釘，在這台龐大儀器運行的過程中，不容出現半點差錯。

    陸嫣今負責婦科其中一個手術間，手術輪轉很快，到下班時，已經接連做完好些台腹腔鏡手術了。

    認真訪視完明要麻的患者，她到更衣室換衣服，出來後，看看時間，還好，白的麻醉和手術都很順利，忙到現在都還不到七點半。

    跟其他同事打了招呼，她走到電梯間按電梯，想起早上的話，想著要不要給江成屹發條短信，電話就進來了。

    是江成屹。

    她接起。

    “下班了嗎？”

    她係圍巾，清清嗓子：“嗯。”

    “監控已經出來了。”他聲音聽不出情緒，“我在樓下等你。”

    進了電梯，遇上幾個其他科室的同事，看到陸嫣，同事笑：“陸遇到什開心的事情了，氣色這好。”

    陸嫣摸摸自己的臉，明明覺得很疲憊，哪氣色好了。

    電梯門一開，幾個人出來。

    同事見陸嫣徑直朝江成屹的車走過去，立刻了然，哄笑道：“原來我們的陸醫生談戀愛了，這下好了，醫院有人心要碎一地了。”

    陸嫣拉開車門，衝那邊無奈笑笑：“明見。”

    上車的功夫，目光朝江成屹一掃，才發現他臉沉著。

    早上的時候，他雖然也沒幾句話，臉卻不像現在這臭。

    坐好以後，她看了他好幾秒，主動開口：“現在是去你們分局嗎？”

    “嗯。”總算開了尊口。

    安山區分局刑|警大隊離得很近，開車不過十分鍾的路程。

    停好車後，江成屹領著她往內走。

    半路遇到老秦。

    一見他們，老秦就對江成屹：“正要給你打電話，我和王平交接完了，我們組一共分了十五份案|宗。”

    江成屹：“好，辛苦了，我們一會先大概整理一下，等明早組的人開個會，再一一分派下去。”

    老秦又跟江成屹了幾句話，見陸嫣有些不解的樣子，解釋：“局一位老刑|警退休了，將手頭上沒破的案子移交了一部分給了江隊，其中有幾樁已經有些年頭了。”

    陸嫣好奇問他：“一般來，都是些什樣的案子？”

    老秦苦笑：“有的是案|犯在逃，由於種種原因，暫時沒能將案|犯捉拿歸案，也有凶|殺案或者盜竊案，要線索零零碎碎，要現場破壞得太嚴重，偵|辦起來有難度。”

    陸嫣點點頭，繼而看向周圍，加班在這似乎也成了一種常態，雖然已經過了七點，樓道卻來來往往都是人，個個行走如風。

    到了江成屹辦公桌前，老秦不顧陸嫣的阻攔，張羅著去泡茶。

    陸嫣將包放在江成屹的桌上，默默過目了一遍，除了一台電腦，剩下的全是資料，幾乎沒什私人物品。

    身後忽然有個東西碰到了她的膝蓋，低頭一看，電腦椅不知何時被江成屹移到了她身後。

    她一偏頭，他卻已打開了電腦，滑動鼠標，開始找文件。

    老秦這時正好端著茶過來，對陸嫣：“陸醫生，坐吧。白我辦了不少手續才把這兩段監控錄過來，一會可能還需要你做個筆錄。”

    江成屹點開一個視頻，對陸嫣：“看看視頻的這個人，認識嗎？”

    陸嫣心一陣發緊，出於一種莫名的恐懼，她就像前兩看南杉巷的監控錄像一樣，在最初的幾秒，甚至不敢看向屏幕，調整了好一會，才開始認真觀察畫麵。

    第一段視頻是在一條馬路上，時間顯示是周六晚上19:7，鏡頭光線不算明亮，路上行人很多，但陸嫣還是一眼認出畫麵中的地點是鬆山路，人群中的她正頂著寒風匆匆趕路。

    畫麵中的前幾秒看不出什異常，然而在路過一條巷子的時候，一個高壯的人忽然出現在畫麵中。

    從巷中出來後，這人並沒有立即跟上陸嫣，而是先點了根煙在手中，一邊抽煙，一邊假裝隨意地左右張望，過了一會，才不緊不慢跟在她之後，並且在跟蹤了幾十米以後，開始有意縮短與陸嫣之間的距離。

    江成屹將鼠標定格在那個男人身上，放大他的影像，就見那人穿著一件肥肥大大的黑大衣，灰突突的帽子，一隻手插在口袋，另一隻手似乎拿著一樣東西。

    第一眼看去，那東西很隨意地被他握在手，可是隻要連續看下來，就可以發現這人一直有意在調整那東西的角度，讓其始終正對著陸嫣的背影。

    陸嫣努力辨認著：“他手拿的是……”

    江成屹：“dv。”

    “dv？”

    江成屹將畫麵定格在那個男人叼著煙的臉上：“這個人身上有案|底，上午剛一調出監控，晚上我們就核實了這人的身份，叫王強，十年前就曾因猥|褻和盜|竊罪蹲過監|獄，三年前他出|獄後，在獄|友的建議下，購入了一台dv，從那以後，就開始長期跟|蹤和偷|拍女性，並將視頻售賣給非|法網站，用以獲利，被抓住後，一直蹲到今年三月份才出|獄。”

    他完，問陸嫣：“以前見過這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