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田……”張在嘶啞的叫聲中睜開雙眼，喉嚨幹澀、疼痛，身體隨著火車的節奏左右晃動。鄰鋪熟睡的大胖子依舊打著猶如轟雷般的呼嚕，或許正是因為這呼嚕掩護自己的叫聲才顯得沒那刺耳。火紅的太陽已經從遠處的山坳露出半張臉，玫瑰顏色的光芒正驅散著黑夜的陰霾，在這微微有些刺眼的晨光中，一陣劇烈的頭痛隨之而來。

    “張博士你醒了。”上鋪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張一跳，站起身，誰知雙腿卻突然脫力，張忙抓住上鋪的欄杆才沒摔倒。

    “您怎了？”

    “沒事，可能是前段時間在戈壁受涼了。”麻痹持續了幾秒，張活動著站直了身，略帶歉意的問道：“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鄭笑了笑，通紅的眼睛爬滿了血絲，手緊緊攥著一個密碼箱，顯然整夜都未合眼。

    張俯下身從隨身的旅行包中拿出個袋子後輕輕拉開包廂的門。不過五點左右的時分，車上大部分乘客還都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夢鄉中，隻有三兩早起的老人坐在過道的椅子上癡癡地望著窗外。

    洗漱間空蕩蕩的，張從袋子拿出一把老式剃須刀，擰開後杆將刀片放進刀頭中夾好，雖然在晃動的火車上用刀片刮胡子並不是明智，但張的手卻很穩，老式刮胡刀在下巴上流暢的滑動，不多時便將剛從肉探出一毫米的胡茬刮的幹幹淨淨。看著四邊被鏽斑侵蝕的鏡子，直到確定再沒有半根殘留，才將剃須刀拆解收回袋子。

    張靠在床頭，將密碼箱夾在腋下，像走廊的那些老人一樣癡癡地望著窗外，車窗模糊的倒映著他清瘦、黝黑的臉龐，即便胡子被刮的幹幹淨淨，可兩頰上幾道與他年齡極不符的深紋依舊使他倍顯滄桑。

    七年了……

    張很習慣的輕輕抹了抹眼角，但眼角卻是幹的。

    忽然頭頂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張抬起頭見對麵上鋪的女乘客正求助的望著自己。順著她的眼光張看了眼下鋪的胖子，這家夥居然把車廂當成了自己家的炕頭，側著身將被子夾在兩腿之間，鬆鬆垮垮的三角**夾在屁股溝，長滿痱子的半個屁股蛋子毫不羞澀的對著上鋪的女孩微笑。

    張站起身打算拍醒這家夥，誰知剛伸出手身子突然一個趔趄猛地朝前摔去，嘴巴正正好好撞在胖子露在外麵那團白花花的肥肉上……

    “你要幹什！”胖子一聲驚叫撲棱一下坐起來，瞪著豆包眼抬手薅住張的脖領子，“我操他的，你丫色憋得吧！火車上都敢打老子菊花的主意！”

    張好一陣惡心，一時間卻又百口莫辯，好在鄭及時跳了下床拉開兩人，“都是誤會，急車誰站得住。”

    胖子將信將疑的望著兩人，好在門外傳來一陣粗俗的喝罵，聽著像是有人被從鋪位上掫了下去。胖子這才作罷，使勁抹了抹屁股，絮絮叨叨的罵著倒黴。

    張撩開窗簾，見火車正停在一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的麥田間。忽然桌上的手機一陣蜂鳴，他拿起手機看了眼便匆匆將密碼箱交給鄭，指了指電話出了包廂。

    走廊亂糟糟的，張走到前麵一節的餐車才安靜了些，“喂，老師嗎？”

    兩聲咳嗽過後聽筒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老師對不起你。”張沒想到老師大清早上來就冒出這一句，就聽電話那邊斷斷續續的道：“談判又被美國那邊攪黃了。”

    張的臉沉了下來，望著窗外在風中翻滾的麥田沉默了許久，這場拉鋸戰持續了七年，每當取得一點進展ie集團就會縮到該死的外交辭令後麵，把談判弄得無疾而終。

    “老師不怪您，您曾經告訴過我：幹咱們這行的，入行第一就得有埋骨深山的覺悟。您是這樣，我是這樣，一田也是這樣。您盡力了，我想一田在有靈也是知道的。”

    “話是這，可這多年都沒能讓顧魂歸故，我死都閉不上眼啊！我這個老糊塗……他不是人……當年***……”

    張愣住了，聽著老師一會兒上、一會兒入地的胡話，一時也不知該些什，漸漸老師的聲音卻越來越變得幾不可聞。

    張掛了電話歎了口氣，回到包廂，見上鋪的姑娘正趴在床上探著脖子往下看，那胖子早已穿好了衣服，手揉著兩個油光亮的核桃，拉著鄭的手指指點點。

    “這是個乾卦，乾為，乾上乾下，走你！”胖子揚手將一個核桃往床上一扔，“陽，爻初九，是為潛龍勿用之像，明您弱冠之期入行極準，猶如龍入大海。而潛為藏也，看來您深諳韜晦之道，行事謹慎。然此卦已轉，再走你！”著將另一個核桃也扔在床上，“偶為陰，爻二九：見龍在田。大吉。鄙人若未看錯閣下應在軍界從事？”

    “這你都能算出來？”

    “也太神了吧。”上鋪的姑娘也望著一身便裝的鄭驚叫道。

    胖子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哈哈大笑，“這可算不出來，我是猜的。仁兄骨骼粗大，肌肉健碩，腰杆筆直，行為做派就和咱普通老百姓就不一樣，而且你食指外有老繭，八成是常年扣扳機磨得。怎著讓我蒙對了？”

    胖子此言一出包廂頓時笑成一片，就連張也不禁莞爾。他考古多年，去過不少地方，這些批字算命也見過不少，百分之百都是騙人，一旦僥幸蒙對了也都隻會暗自歡喜，像胖子這誠實的卻是見所未見。

    胖子收斂笑容接著道：“閣下雖不過而立之年但從卦象上看，已過飛龍在之象。過去的事我就不一一細，隻您的仕途可謂一帆風順，多遇貴人提拔，官階應該已到中層，對吧？”

    “對、對。”鄭期待的望著胖子，誰知胖子卻把氣話鋒一轉，“我這人是有什什，要是的不中聽您別見怪。從您手像來看，下一卦，爻上九，是為：亢龍有悔。這可並非吉象。亢為高，是為高傲也，而招致與悔。從您的事業線上看，您在這條路已到瓶頸，閣下未來需戒驕戒躁，萬事謹慎或可維持現狀，但要再進一步卻是千難萬難。”

    “是，你的太對了。”鄭忙不迭的點頭，“您能不能幫我看看，我這事業什時候能有轉機？”

    胖子聽完嘿嘿一笑把手一伸，“還想知道啊……給錢。做人別太貪，泄露機可是要折壽的。要想知道以後的事，到北京後來工作室找我。行了，下一個誰來？”

    胖子的話雖然有些刻薄但鄭卻沒在意，拉了張一把道：“張博士讓他給您也看看，真的挺準的。”

    “子不語怪力亂神，我不信這個。”張掃興的從鄭手接過密碼箱，坐到床頭拿起一本打印而成的《考古學、人類學及星際通訊》自顧自的看了起來。

    胖子一張熱臉卻貼上了冷屁股，麵上實在有點掛不住，“嘿！怎話呢？這個？哪個啊？真把我當街邊算命先生了，咱可是學《易》的。你以為就你是博士，我還是中國易經研究會的名譽主席呢。”

    張瞥了胖子一眼心中好笑，這年頭真是什阿貓阿狗的都能組個團、建個會。他不理胖子，可胖子卻有些沒完沒了，“你不讓我看，我還偏給你看，不看手相，看麵相老子也會。”胖子著把頭伸過去端詳了張，嘴念念叨叨的也不知些什，過了許久突然笑了起來，“你別咱倆還真是有緣，我問一下……”

    胖子的話忽的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僵硬。“解放軍同誌您這是？”胖子瞅著門口兩個荷槍實彈的士兵，顫顫巍巍的問道。

    士兵沒回答卻將手中的槍握得更緊了，三分鍾後就聽頭頂的播音器中傳出：“各位旅客同誌大家好，我是本次列車的列車長。為保證首都的安全穩定，本次列車將作為試點，進行臨時抽查，請各位旅客同誌積極配合我們的子弟兵戰士，對行李進行檢查，謝謝。”

    廣播播完門口的戰士朝眾人敬了個禮，上鋪的姑娘二話沒很配合的將自己的行李打開，一名士兵進行檢查，另一個則目不轉睛的盯著餘下的人。

    姑娘的行李很快便檢查完畢，那胖子卻翻著一對雌雄丹鳳眼看著門口的士兵，對視了不到三秒就敗下陣來，滿臉不情願的把他的旅行箱推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