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場》/春溪笛曉

    番外六：致雲先生

    象牙還不叫象牙的時候, 和別的花就不太一樣。

    很多花兒都喜歡太陽, 每每沐浴在陽光之中, 便被欣喜地張開花朵。也有喜歡月亮的, 到了晚上才真正盛放。有次象牙忍不住問：“大家為什不喜歡雲先生呢？”

    花兒們七嘴八舌地：“雲有什好喜歡的。”“對呀, 雲又不會發光。”“雲還很善變，總是變成這樣又變成那樣。”“對對對, 我可不喜歡這樣的，一睜開眼它就變了個樣。”“我要是喜歡它的話，怎和人起它呢？它一會兒像隻狗，一會兒像輛車子, 一會兒又像艘船兒！”

    象牙還是覺得不對：“可是月亮也會變啊。”

    “月亮會發光！”

    “月亮總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對的對的，如果我們喜歡月亮某個樣子, 一個月至少可以見一次。”

    象牙被同伴們反駁了一遍又一遍, 心卻還是喜歡雲先生。它不再和同伴們話，哪怕同伴們竊竊議論它很奇怪，它也沒有理會。有一雲先生好像累了，垂得很低, 離象牙非常近。

    象牙鼓起勇氣和雲先生話：“你好啊, 雲先生。”

    雲先生似乎有些詫異,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應：“你好啊, 花兒。”它把一部分薄薄的雲靄分了出來，化作細細的雨霧，滋潤象牙幹涸的枝葉。

    象牙震驚了：“你可以變成雨嗎？”

    雲先生溫和地笑了起來：“是的，我可以變成雨。我在上一直走一直走, 看看什地方需要雨水，如果它們需要的話我就把身體的一部分分給它們。”

    “那萬一有一雲先生你把自己分完了呢？”象牙覺得很震驚，“那你豈不是不存在了？”

    “沒關係，”雲先生，“水汽會騰升起來，變成新的雲。事實上我算是活得最久的雲了，我周圍的雲朵已經換了一批又一批。如果有一我消失了，大概也不會有遺憾。”

    象牙懵懵懂懂，不是很明雲先生所的話。後來雲先生每次經過，便會停靠下來，與象牙一會兒話，有時候是很久以前的故事，有時候是旅行時碰到的事情，每一次都聽得象牙高興不已，期待著雲先生會經過。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象牙再也沒見過雲先生。

    花兒們總是逗它：“你看你看，那是你的雲先生吧？”

    象牙驚喜地抬頭看去，最終卻失望了低下腦袋，：“那不是雲先生。”即便形狀會變、大會變——什都會變，它還是能準確無誤地認出雲先生。

    那那喜歡的雲先生，它怎會認錯呢？

    象牙一比一沮喪。

    直到它發現自己和同伴們都開始變得虛弱，才發現沮喪的心情不僅僅來自於見不到雲先生，還來自於它們的身體越來越差。象牙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終於又鼓起勇氣叫住了另一朵雲：“你好，你知道雲先生去了哪嗎？”

    “我就是雲啊！”那朵雲覺得很奇怪。

    “不，不是，是你們之中活得最久的那朵雲。”

    “哦，它啊，它在南邊愛上了一棵樹，為了那一片快要萎敗的森林化成了雨，已經不在了呢！”那朵雲道，“我們都很惋惜，畢竟它是我們之中活得最久的，有的人還想向它好好討教的！不過我不想，我覺得這樣挺好，如果我能愛上一朵花或者愛上一棵樹，那我很願意把我的一切都給它，滋潤它讓它快快活活地成長，那該多讓人高興啊！”

    象牙恍然明悟：“原來是這樣。”

    這樣一想還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象牙合攏花朵，回憶起雲先生那細絲般的雨霧，感覺自己也曾被雲先生溫柔對待。雲先生也許還算不上愛它，但至少算喜歡它吧？

    不知過了多久，象牙聽到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它睜開了眼睛。

    一個男孩站在它麵前，長得有點瘦，但臉盤兒很可愛，他還，聲音軟軟的，帶著人類孩童特有的稚氣：“你叫什名字啊？”

    名字？

    花怎會有名字？

    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