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擁之入懷

    蕭雲衍抱著裴皎出了千重園的門，此時已是入夜，來往宴客的人並不算少，他細致地用自己的鶴裘將懷中人的麵容遮了起來，一是為了不讓她受風吹，二來也是不想讓別人見到她此時這幅難得一見的模樣。

    他的私心其實也甚是了得。

    嚴冬的明月，似是要將人間都灑上一地水色，那淡淡的月暈，隻有一點點懸掛在枝頭，而那剩下的，隻好沒著沒落地懸著，最終堅持不住，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流蘇一般碎開，在這氣成冰的冬時化作淡淡的霧氣。

    蕭雲衍懷中的人兒自他抱起之後，就一直沒有動彈過，頭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平靜又舒緩地呼吸著他身上好聞的芝蘭青桂熏香，蕭雲衍低頭一看，她的眼皮也已經微微闔起了。

    見她如此，蕭雲衍那雙清華眼瞳中不由得便漾了些許笑意，唇角也勾起一個幾乎微不可見的弧度。

    片刻後，他找到裴家的馬車，將裴皎抱上車內後，自己也在旁邊坐下來，隻吩咐齊三讓車夫駛著回裴家。

    馬車外麵車轅上本來正打算跟著進去的回雪：“……”

    聽從自己主子吩咐然後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齊三：“……”

    然而回雪想了想，自家姑娘好像一直對待端王爺有些似乎不同尋常的意思，那此時自己不進去是不是更好點兒？

    想通這層後，她索性也不打算進去了，就在車轅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外頭著實有些冷，她屈起雙腿，將雙手合起來，了口氣，想要暖暖手。

    一頭的齊三看著有些愧疚，自家主子一看見裴三姑娘，眼就容不下旁的人，更何況是這個丫鬟呢，這冷的兒，還得在外頭候著，看那臉兒都凍得有些發青了。

    他思量了片刻，索性解下自己的大裘，伸手遞給回雪，右手抵在唇邊清咳了聲，才道：“披上吧，外麵冷，你若是凍出個好歹來，還怎侍奉你家姑娘，若是讓你家姑娘哪不舒坦了，我們家主子又不高興了，所以……”

    回雪倒是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有些痞氣的端王爺侍衛，竟然還是個熱心腸，雖然他了這許多話掩飾來掩飾去的，不過他的好意，她還是看出來了，也是心領的。

    所以她也不太過客氣，點了點頭就接了過來，有些費勁地往身上披，這人大裘上還留著他的溫度，有些暖，回雪不由得怔了一瞬。

    倏然反應過來，她趕緊對他誠心實意地道謝：“齊護衛，多謝你了。”

    齊三很無所謂地道不用，便跳上了車轅的另一邊坐好。

    二人不再話，車夫也趕起車來，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音轆轆地響起。

    車廂之中一直溫著炭爐，因而蕭雲衍帶著裴皎進來時，也沒覺著冷，車還燃著百合香，不是刺激的香味，反倒帶著些溫和清新的味道，驅散了那絲絲炭氣。

    蕭雲衍原本以為裴皎已經睡著了，正打算彎腰將她放在榻上時，卻聽見懷中人聲音輕微地喊了聲他的名字，若不是這車中太過安靜，他的注意力又都在她身上，還真的恐怕聽不見。

    他低頭看去，裴皎正眼睛亮亮地瞧著他，神采奕奕，哪有一點兒困頓的樣子，他不由得搖頭笑了笑，索性將她放下來，讓她靠著自己坐下。

    裴皎也還是那副極其聽話的模樣，蕭雲衍讓幹什就幹什，讓怎坐就怎坐，一點兒都不亂動。

    蕭雲衍不由得失笑，心想以後可不能讓她在外人麵前喝醉了，不然按照此時這樣聽話的狀態，不知道得被哄著做些什呢。

    馬車開始行駛了，裴皎安靜地靠在蕭雲衍身上，這讓他竟有一種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之感。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了，一路上都十分安靜的裴皎忽然輕輕開口，聲音微不可聞地哼了幾句調，蕭雲衍耳力極好，硬是從她模糊不清的調中聽清了內容：

    “上彈指一輪回，地上千秋歲，才等我看清你眼眉。”

    “哪句青山帶綠水，樹上鳥兒成雙對，還以為唱到不須歸。”

    “日月流轉的清輝，塵寰又芳菲，竟許你相逢如萍水。”

    “某次同船避春雷，換我傘下一滴淚，還以為今生不須歸……”

    一開始時，蕭雲衍還覺著皎皎不知是哪聽來的戲詞兒，雖與此時時興的有些不太一樣，不過聽著還不錯，有些不上來的滋味。

    可當他聽清了詞兒以後，麵上的笑意便淡了許多，無他，蓋因這詞兒著實是有些不怎好，他同她日後是要過一輩子的，圓圓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