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重新與李洛龍拉開距離,手中白練有數股虯健的氣流纏繞,如流蛇繞槍身遊動。
同時,白練槍身之上,又有數點晦澀閃爍的星辰光芒浮起,此時這杆從那段不為人知的曆史中遺留下來的白練,宛如一艘穿破浩渺星辰遠蕩而來的天舟,崢嶸盡顯。
此時的白練,才可以叫做真正的名槍,無論是氣勢還是威力,相比之前,無疑都要提升了一大截。
熟知白龍的人都知道,當這杆槍有“辰蛇”撕槍纏繞,“古銀”光芒點綴之時,便是白龍即將要動用殺手——銀龍破天之時。
先前兩人短暫的停滯,白龍之所以沒有一鼓作氣前去斬殺換甲的李洛龍,是因為在他眼中,李洛龍根本不是能夠讓他重視的對手,那副看似無堅不摧的青色鱗甲,在白龍眼中不過是一層華麗的幕布而已,幾槍就能挑破!事實也是如此,在那層如暴雨傾瀉的槍花下,不但挑破了那副青色輕甲,同時也將李洛龍的胸膛挑的皮開肉綻。
二是白龍利用了李洛龍換甲的間隙,將身旁一處的戰場,和幾個尚未出手之人以及那尊正在蛻變的泥菩薩細細觀察了一遍,對於現在的情況,白龍大抵上已經有了了解。
就在剛剛,白龍手中的長槍白練突然毫無預兆的發出一絲極其細微的顫鳴,不過轉而就被白龍壓製下去。
除去幾位高高在上還未插手戰場中的幾人,目前可能就隻有白龍注意到了那具泥菩薩的異樣,包括正在遊刃有餘與祿家和城主府廝殺的白無常,也沒有留心到那具上古戰傀所發生的異樣。
白龍之所以能提早發現其中的端倪,還是因為手中的長槍白練,準確的說是寄居在白練槍身中的那條誕自於星空空間的辰蛇遺魄。
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泥傀宗一直處在半山腰按兵不動,而且又有增援到來,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坐山觀虎,想來應該是在謀劃著什不為人知的手段。而且在白龍幾人來之前,其幕後的勢力就已經說的很明朗了,泥傀宗在南山上布下了大陣,這座大陣雖然不是出自陣法大家之手,但是卻以泥傀宗宗門至寶小土地為媒介而設,威力極為不俗。並且鄭重的告訴過幾人,他們不確定這具陣法會不會是泥傀宗最後的手段,因為在泥傀宗祖祠中,還有數列按實力排列的泥人戰傀以及多年之前四處征戰遺留下來的“征伐之傀”,即便是白龍身後那群人的實力再通天,也沒敢妄自去推衍和偷窺泥傀宗的最終手段,因為其中涉及到泥傀宗宗門的盛衰走勢以及自身勢力的氣運走勢。若單純隻是波及到泥傀宗盛衰走勢的話,其身後的人還能使用大手段、大手筆來推衍,但是在推衍一事上,可以說是巧奪天機,在浩渺天機中強行秘破一線天,安插一枚可以窺視天機運行的“眼”,這種行事,可以說是強行逆天而為,一個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結局,更何況是涉及到泥傀宗這龐大的宗門,天機的反噬更是愈發劇烈。同樣,南山寺亦是如此。
古羅曾經有一個聲名在外的推演家,在一場宗門之爭中,強開天眼,偷窺天機,最終落得個道行損耗大半,不但眉心天眼被天道反噬成虛無,就連那雙洞察世間的雙眼也毀於一旦,成了一個瞎子。
最終,在那場固守宗門的地盤征伐中,其宗門匾額垂落,而那個精血流瀉的厲害的老人,也是背井離鄉,後來聽說成為了一個盲人畫師,輾轉流落於古羅的大街小巷之中。
世間流傳,原本那個宗門的實力與前來攻伐的宗派有著旗鼓相當的實力,再加上地利優勢,有著護宗大陣的護持,那一場征伐之戰,外人更看好守宗而戰的那方勢力,可是那方勢力最終卻是兵敗如山倒,一潰千。好端端的優勢,在那場推衍之後,便遭天道反撲,一宗之門氣運潰散的幾近凋零,最終落得個家破山河在的淒慘局麵。
所以白龍身後的那尊龐然大物,隻敢在泥傀宗身上盡力揣度,而不敢妄自推衍,即便宗門再強,天道反噬越弱,隻要動用了推衍術,那山門的幾成氣運是板上釘釘,跑不掉的,尤其是強行推衍偌大的一個宗門。
而泥傀宗會不會動用傳承已久的泥人戰傀和戰息後遺留下來的征伐之傀,沒人能說的準。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隻要泥傀宗敢動用那些代表著底蘊根基的戰傀,那此戰過後,即便泥傀宗得到了泥菩薩,在未來百年,泥傀宗的根基定然不複以往,勢必會大幅度的動搖,甚至可能會被其周邊的勢力趁虛而入,從此落得個一蹶不振的淒涼光景。
但這些都說不準,關鍵還是要看南山寺的處理手段...
泥傀宗之所以強,不是因為柳垓實力有多的蠻橫,也不是因為泥傀宗弟子有多的驚豔絕倫,歸根結底,還是那一具具傳承下來的泥人戰傀的強橫。
曾經有人,手捏百萬軍團,所到之處,盡是風聲鶴唳,狼煙四起。
神鬼劍埇中的神鬼劍使雖強,但終究不是能夠以一抵擋萬千的存在,而神鬼劍使的鑄造,比之泥人戰傀,無論是材料還是手法以及塑方,則是更加的稀缺,堪稱巧奪天工絲毫不為過。
所以神鬼劍埇在見到說書先生拿出一部流傳自上古的傀儡塑形的“鳶尾手記”後會欣喜若狂,神鬼劍埇不缺塑方,但是在矯正劍使劍士方麵,資源卻是極度稀缺,這部鳶尾手記,可以說是投其所好,尤其是在神鬼劍士的塑形方麵,更是如虎添翼的助力。
當初說書先生在要求神鬼劍埇拿出“千風”去關注李洛龍的動向,以便在需要之時能夠出手相救,神鬼劍埇也是欣然應允。
整個神鬼劍埇,僅僅隻要兩縷被譽為堪比“紫氣東來”的千風,其稀缺程度,比起神鬼劍使都要稀少很多。這兩縷千風,一縷早已被神鬼劍埇安放在那處勢必要成為囊中之物的鬼蜮,用以監視鬼蜮動向,當然這縷千風也是決定日後能否順利“邀山河入畫”的關鍵所在。
另外一縷,曾經是整個護宗大陣的陣眼所在,是維持大陣運行的必要之物,如今卻是拿出來白給了李洛龍。
起初那個少年攜帶著說書先生贈送的鳶尾手記返回宗門時,神鬼劍埇中有不少人是不願意拿出這縷千風的,神鬼劍埇為什選擇在勢力林立如煙海,隨時都有宗門更替變遷的西部如此低調,不向外顯露實力以鎮壓群雄?!關鍵原因就是因為神鬼劍埇中的強者大半都已去了那處即將要入畫卷的神秘鬼蜮,宗門已經僅剩一個空殼。
所以,這縷鎮宗護門的千風對於神鬼劍埇來說就異常重要了,極有可能關乎到神鬼劍埇的朝夕存亡。
但神鬼劍埇還是忍住割心頭肉的疼痛為李洛龍拿了出來,隻是因為說書先生在那部鳶尾手記上留了幾筆。
鬼念神識,我弟子皆有之。
鬼斧神工,我弟子皆持之。
最後一句是,哈,想要得到那片鬼蜮,可不得看我弟子臉色嘛。
神鬼劍埇已經知曉其中秘辛,後悔當初就不應該拿出那副山河卷軸,當然也有心寬的老人看的很開,有了說書先生這句話,那處鬼蜮豈不是板上釘釘了?!
至於“紫氣東來”一物,那是道家傳承至今,從不輕易示人的重寶...
從白龍剛剛的觀察當中,他還看到了那一片香火的異樣,先是雲蒸霞蔚,瑰麗無比,到後來一瀉流洪,消散在幾乎與山頭持平的半空某處,想來應該是南山寺的古怪手段,白龍隻是能看到,但並不能看透徹,自然也就無法知道其中的古怪。
而後白龍便看到一個小和尚,頭頂九點戒疤,眉心更有一點紅戒從半空中踏步而下,負手站立在山巔處的戰場邊緣,年齡很小的和尚就這站著,雙目沒有注視戰場,亦沒有插手戰場,而是將目光望遠,看向南方。
無論是被迫還是自願降至半山腰的垂眉老僧熱淚盈眶,看著那道在他眼中比整座南山還要高大的身影。
就這樣,頭頂九戒的和尚看著南方,垂眉老僧看著他。
許久後,老僧伸手擦去眼角的淚水,目光怔怔,輕聲說道:“請允許我最後叫你一聲法名。”
而後老僧輕微開口說道:“南山...”
山巔頭頂九戒的僧人聽的到,不過他沒有回頭,目光仍舊遠望,在心頭輕輕回了一句,“師傅。”
這一刻,南山寺香火盎然如雲集、欲遮天,猶盛此時袖筒中香火翻滾不息的年輕僧人。
而後年輕僧人一斂袖筒,散去袖間香火,暫避鋒芒。
年輕僧人知道,以後自己又少了一份香火,南山寺的香火會成為這位孩童般的僧人獨有之物。
古羅四百八十寺,年輕僧人又少一寺香火...
不過他並不傷心,甚至一絲惱怒都沒有。
他希望,在古羅的版圖上。
到處有僧人遊經說法。
到處有僧人救濟扶人。
到處有僧人悲天憫物。
最好能是,古羅到處是佛國,行走的佛國...
他的師傅,那個長發飄飄的老禿驢亦是此願,而且一直都在做...
所以,這個濃眉密髯的年輕僧人此刻應該是很高興的。
山巔另一處,祿家家主依舊不動聲色,冷眼旁觀著所發生的一切,他知道那個出自南山寺的小和尚已經成佛,應該已經收攏了十世輪回的佛法,此刻的小和尚已經脫胎換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他不急,因為腳下還有一群人蠢蠢欲動,此時他的存在,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最是能掀起浪潮,而又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所以此刻他很氣定神閑,不過卻不敢掉以輕心,而後他手指微微一動,身後便有一處空間詭異攢動,做完這些,這個男人又是看起了熱鬧。
身後那處空間中,藏匿著一位老人,是先前祿奉天所說,能夠為祿家壓勝的老人。
這個男人不知道泥傀宗能不能看到身後的幽老,但是他肯定,那個小和尚肯定能看到,一個站在輪回盡頭,看著別人十世生老病死的和尚,怎會看不穿自己和幽老聯手打造的障眼法?
哦不,應該是看著自己的十世輪回。
想到這,男人笑了笑,被看到又如何?無論是大勢所趨之前,還是之後,隻要在這片天地,想要在這個已經成佛的小和尚眼皮子底下藏匿,除了騙騙自己之外,也就隻能騙騙那群流寇和城主府了,至於泥傀宗,男子不知道能不能騙過,也不願意多想。
男子出現之後,並沒有收回那塊被祿奉天手持的鎏金匾額,這塊牌匾沉寂了不短的時日,直到祿奉天的誕生,這塊匾額才認了主。
不是祿奉天選擇了它,而是它選擇了祿奉天...
所以這個男子就為自家閨女起了個男名,他覺得這個名字,好的不能再好了,看來自己是有學文的...
男子心頭唯一的遺憾,就是祿家這兩位最為驚豔的兩輩卻不是同時而生,先後相差了三百多年。要是這兩輩能夠同時誕生於祿家,該有多好。
能不能再次百祿匯流一支?!
有時候他也在安慰自己,這樣已經很好了,三百年前,祿家那位他爺爺級別的人物已經威震過古羅整個東部了,使得祿家又安寧了三百餘年。
如今祿家終於是等到了那個人的出現,相比於那部刀法,這塊匾額的來頭無疑要更大,而且是大的多的多。
古羅的曆史隻有一千多年,但是這塊天下廣袤地域的曆史何止一千年?!
兩者相比,古羅的曆史不過是白駒過隙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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