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近乎慘白的臉色,曾經多明媚的傾城之容,如今卻像一朵開敗了的雪蓮,零落成泥。他久久怔住無法言語。
神色晦暗不明,燭火劈啪一聲爆響,喚回了他的思緒。
他從袖口中掏出一個白瓷瓶,擰開瓶塞,麵滾出一粒白色的藥丸落在他的掌心。他坐到床上輕輕將她扶起,把那藥丸以口渡入她的口中咽下。
而後輕輕將她放在床榻上,為她掖好被角,便靜靜地坐在床邊等著她醒來。
這一等就是整整兩兩夜,慕容瑾禦不眠不休,從未離開過浮生的身邊,眼底已泛了烏青。
第三的淩晨,她醒了。
彼時殿外寒風呼嘯,殿中燈火葳蕤,即便殿內暖和極了有如春日,她仍是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初醒時眼前模模糊糊,隻有床邊那高岸俊秀的身影極其熟悉。許多時候,她隻要一醒來,便能看到他的身影,令她莫名地安心。
“皇後?”熟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浮生感覺自己被一雙大手從床上給抱起來了,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梅香溢入鼻腔。
思緒漸漸明了,她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腹,是平坦的,腰間也再沒有了酸軟的感覺。
眼淚一瞬間充滿了眼眶,她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腰間的大手緊了幾分,浮生把頭埋在他的胸前,盡量平和了語調:“對不起……我盡力了,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從浮生殿爬出去,我想去找你,可是我滾下了台階,我沒有力氣了,真的沒有了……可是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眼淚驀然就從眼眶滾了下來,帶著無盡的悲痛和心酸。
慕容瑾禦抱緊了她,下巴抵在她的額發上,“對不起,是我的錯……”聲音沙啞中帶著無盡的悔恨與悲愴。
“你在哪,你為什不早點來看我……”
這話有一絲怨懟的意味,她的哭聲猶如尖刀狠狠剜著他的心,他半闔眼眸,眼中透著濃濃的悲傷,有瑩瑩水光自他的眼眶中閃爍。
他是自記事以來,第一次為了一個人哭。
母妃狠心拋下他離宮的時候,他沒有哭。父皇,哭,不配做他的兒子。
窗外的風聲那大,一如當晚她躺在雨水的時候,那樣冷,那樣黑,那樣可怕的夜晚,她隻要一想起,心頭就是一陣陣的後怕。浮生把頭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不欲再聽到這喝喝風聲。
她不敢哭,她知道他也是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她難過,他也難過。
可是,一想到那百餘個秀女即將入宮,她喪子之時她們榮寵加身,她的心就揪成一團,有那一瞬間,她很想把那些秀女都滅了口,叫他的後宮隻有她一人。這樣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中隻閃了一瞬便煙消雲散。他是坐擁下的君王,從來都不是她一個人的瑾禦。她是一國之母,合該作六宮之表率,怎能因一己之私,獨占君恩?淚水不知不覺中漫出了眼眶,緊蹙的眉目間,隻有了深深的無奈之意。
浮生殿的梨樹,受不住寒冬,終於都枯敗了。白雪落在上麵,壓的樹枝幾乎彎折到地麵上,苦苦支撐了半個冬,最後終於在霜雪下徹底被折斷,沒入了塵土。唯有那早已沒了生意的翠竹還靜靜地靠在牆角花壇中,做著最後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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