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修建

    那時已是深冬，他和幾位工友還留在北方一座城市焦急地等待著一年的辛苦打工錢。幾個人兜的錢越來越少，他們的夥食差到了極點，每吃的都是低價買的有黴味兒的陳米，菜則是從市場上揀回的發黃的菜葉和菜幫，放一點兒鹽煮一煮，一點兒油水也沒有。有人實在熬不住了，便帶著深深的失望回去了，最後隻剩下他和另一個年輕人在苦等著。

    一早上，他照舊去市場上揀菜葉時，碰到幾個外省的打工者，從他們無所忌諱的交談中，得知他們常常到附近居民樓的樓道偷一些人家儲藏的過冬菜。聽他們得那輕鬆，就像拿自家的東西一樣，他的心立刻被撓撥得癢起來。

    回到棲身的陰冷的工棚，他跟那個正愁眉苦臉的同伴一，同伴的眼睛也亮了起來，難熬的苦日子讓兩人也不去多想什後果了，隻盼著夜晚早早來臨。晚上10點多了，空飄起了稀稀落落的雪花，他和同伴互相鼓動著朝附近一棟高校教師宿舍樓走去。

    很快，他們就在一個單元的五樓的樓梯口，發現了住戶儲存的白菜、土豆和酸菜等，他們慌亂地裝了一方便袋土豆，又拿了一串鹹蘿卜幹，便急忙往樓下跑。畢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他緊張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他的同伴更緊張，在快到二樓時竟一腳踏空，順著樓梯滾了下去，藏在懷的土豆也散了一地。偏偏這時，又從外麵進來幾個人，他們慌張地奪路要逃，他手的鹹菜幹也掉到了地上。一位婦女一見他們那心虛眼神和他手的鹹蘿卜幹，恍然大悟地大著嗓門喊道：“好啊，這回可抓住你們了，都這幾這棟樓鬧偷，放在樓道的東西丟了不少，原來是你們幹的。”

    “我們是第一次來這，以前不是我們偷的！”他爭辯著，眼淚都要急出來了，心直後悔今晚不該來。

    聽到吵嚷聲，又有人從屋出來，開始七嘴八舌地批評他們不該偷東西，有人還要打電話叫派出所來人把他們帶走。這時，一位老教授走過來，仿佛很熟悉似的對他：“是你們倆啊，怎才走到這兒？我給你們拿的菜呢？”

    “劉教授，您認識他們？”那位大嗓門的婦女一臉的驚訝。

    “是啊，他們是我鄉下的親戚，在附近的建築工地上打工，我剛才給他們拿了一點兒不值錢的菜。”劉教授微笑著向眾人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有人開始不好意思了，有人聲嘀咕：“看他倆那憨厚的樣子，也不像是偷，差點兒錯怪人家了。”著，人們便四下散去了。

    “謝謝您，先生。”他感動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不用謝我，我知道你們肯定有難處才來這的。但是，我要告訴你們無論多難，都不要做錯事。”劉教授把那個“錯”字咬得很重很重。

    “我們記住了！”兩個人一起大聲地回答。

    “先把這一百塊錢拿去花吧。”劉教授拉住他的手。

    “不，不，您沒有把我們當偷看待，還認我們是親戚，我們就感激不盡了。”眼前這位慈眉善目的劉教授，讓他想起了故鄉的祖父。

    “拿著吧，夥子，要不就算是我借給你們的吧，誰讓我們是親戚呢。”劉教授微笑著，不容推辭地將錢硬塞到他的兜。

    “您為什要這樣幫我們呢？”他激動得手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