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正是萬物複蘇的時節。

    那依舊有幾分刺骨的北風，拂動著於府門外的素色的招魂幡。

    於禁，這個戎馬一生、榮辱俱經的老人，帶著些許的遺憾，和世人的誤解，終是去了。

    過了良久，往來吊唁的賓客由多變少、由稀而無。薄薄的烏雲，飄過幽藍的天幕，讓人看了不覺心生惆悵。

    於圭紅了眼眶，隻是已無淚。他默默地往火盆中放了一疊紙錢，閉上了雙眼。

    看著憔悴消瘦的師父，夏侯玄攥緊了拳頭。

    據說於禁爺爺，是看了鄴郡高陵的壁畫，這才羞慚而亡。還有人說那壁畫是陛下安排，可自己才不信。

    這幕後之人究竟誰......一切，總該有個公道才行！

    少年回到平陵侯府，望著園中池塘的魚兒發著呆。那魚兒不時的躍出水麵，魚尾掃過的地方，便蕩起了層層波痕，就如同一件件看似沒有聯係的事物，雜亂之中又似乎有著什聯係。

    北郊獵苑。

    東鄉侯曹真正引弓策馬，幫著皇帝圍捕一隻健壯的公鹿。

    “子丹，你左我右，截住它！”曹丕勒住馬韁，向那鹿的右方堵去。

    “諾！”曹真手持彎弓，也撥轉馬頭，向左翼抄去。

    隻聽‘颼颼’兩聲，兩支羽箭勢如流星，先後飛向了那鹿。

    曹真先手，一箭中其胸腹，以至於那鹿的奔勢一滯，緊接著曹丕的金翎箭便貫穿了鹿眼。

    “陛下，好射術！”曹真收弓下馬，轉而笑道：“不知陛下可還記得，建安十年，那年暮春時節，咱倆在鄴都西郊遊獵的日子。”

    “當然記得，當年，咱們可是一連捕了九頭獐鹿呢。”【注1】曹丕此刻也正想到了少年俠遊、終日遊獵的場景吧，緬懷一笑。

    旋即他正色望向曹真道：“子丹，此番，吳軍大破劉備七百連營於猇亭，且又遣人欲與蜀議和，天下局勢已然大變，而前日孫權又拒絕遣質子入魏【注2】，這正是我魏國南下之機，你，可願助朕，再次逐獐鹿於天下！”

    “陛下是要，與吳軍一道追擊劉備，一舉滅蜀？”曹真見皇帝微微搖了搖頭，又道：“那陛下是要南下荊襄、吳越？”

    “不錯。”曹丕舉起弓箭，瞄準了一隻遠處苑中的獐，緩緩開弓：“巴蜀既已慘敗，吳越卻正是氣焰囂張，那，我們便它的銳氣，讓他們知道這天下，倒底是誰執牛耳！”

    ‘咻！’，金紕箭勢如流星，那獐應聲而倒。

    東鄉侯府。曹羲正自練習著‘夏侯曹氏’劍法。

    曹羲似乎覺得，大哥在長安這幾年，的確是變化太多。都不願陪自己，還有弟弟們了。親兄弟尚且變得有些生疏，現在想想，那日在宮中，大哥冷落阿玄，也就可以理解了。

    曹羲左手捏著劍指朝天，右手掌中劍轉手反刺身後，緊接著順勢揮劍向前，再抖腕掛劍，正是那‘孔雀東南飛’劍招中的一式。這一式自己苦練了半月多，終於才算是熟練了。其實這‘孔雀東南飛’，嚴格來說，並不屬於夏侯曹氏劍法，據說是當年，姑父夏侯尚，曹休叔父，以及自家父親三人所創，所以這套劍法，除了他們三家以外，再無人會用。他收劍回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朝著西邊廳堂而去。

    西堂內，父親好像正在交代著什。曹羲並未直接入室，而是立在堂外仔細聽著。

    “爽兒，你今年也快十五歲了吧。想當年，爹爹我，也差不多就是你這個年紀，便上了戰場......”

    曹羲聽了，心中一緊，難不成父親要讓大哥上戰場去拚命不成，可仔細轉念一想，卻也沒什不妥，大哥業已跟隨父親到長安曆練了數年，如今也算是個小大人了。

    堂內的聲音似乎有些輕微，便又靠近了些。似乎是大哥猶豫了一陣，隻聽到麵沉寂了好一會，才傳來大哥的聲音：“爽兒......願為父親馬前卒......報效國恩！”

    聽了堂內父親的讚歎聲，曹羲似乎都能夠看的見，父親那難得的慈祥笑容，這樣想著，曹羲便跨步進入了內堂。

    “孩兒給父親、兄長請安。”他緩緩抬起頭，鼓起勇氣，正視著父親，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孩兒也願為父親馬前卒，報效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