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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人財路猶殺人父母，掘墳者他日無葬身處　　阿薇對於自己沒有見過的人, 光聽別人道, 實在難有什判斷，便反問道：“爺爺, 您覺得如何？”她想知道爺爺的真實想法, 真正拿主意的人, 是爺爺。

    喬老頭擱下煙杆，一時語重心長, “這些年，你跟在爺爺身邊做幫手, 倒是耽誤了學女紅，若去別的人家, 難免有被嫌棄的地方。而這個夥子也是補瓷匠, 你去了能給他搭把手, 他有倚仗你的地方, 想必不能苛待了你。他又是獨居的，父母兄妹都在覃州, 不用你伺候公婆, 也免了你被婆婆、姑嫂磋磨。聽他上麵那個哥哥, 已經給家添了兩個孫子。這一來, 公婆不會催著你添丁，你倒能過得順遂些。”

    阿薇沒想到爺爺的心思這般細膩, 能想到這些她從不曾想過的問題。這一, 她對這門婚事倒有了些興致。

    其實喬老頭還有一點沒, 他覺得生活在省城的人，眼界自然比鄉下人高得多，有了在覃州的親家，對謹或許能有個幫扶。

    喬老頭曉得諸般好處，卻也看到了鰥夫身份的美中不足，隻是他仍舊道：“他從前成過親，這也有個好處，想必他比那些愣頭青夥兒沉穩些，會疼人些。”

    阿薇明白了，爺爺是同意的，想必除了這些理由，這個夥子願意出的聘禮也能合爺爺的意。爺爺是希望她點頭的，之所以沒當場答應媒婆，大抵因為先問過自己，會顯得少一些獨裁的意味。

    “爺爺，這個人不是本村的，大瓷山那咱們又不熟，不能光聽媒人怎，還是得去打聽打聽才好。”阿薇出了自己的疑慮。

    喬老頭咂口煙，點點頭，“爺爺也是這想的，你放心。”

    這日因媒婆上門的事情耽誤了時間，祖孫二人便沒再去鎮上擺攤，隻挑著擔子順著村子走了一圈，又往鄰村吆喝，統共補了三個破瓷碗，一個青釉瓷壺，兩個大水缸。那大水缸是鄰村祠堂的，有一人高，破得厲害，補完便得了兩百個錢。祖孫二人摸著錢，頓時眉開眼笑，喬老頭做主早些收攤回了家。

    晚飯吃得相對豐盛，祖孫三人有有笑，婚事與束脩的迫在眉睫，暫時被喜悅衝淡了。

    第二日，喬老頭獨自下山去了。阿薇猜到爺爺是去打聽那鰥夫的事情，心對於結果不出是期盼還是不安。

    哪知不到午時，喬老頭便回來了，見他臉色不太好，阿薇隻好壓下了心頭的迫切。

    飯桌上，喬老頭自己苦著臉開了口，“今日下山，聽到一個消息。私塾那邊的束脩又漲了，竟又加了五兩，統共要十五兩之多。所以，謹，爺爺沒法子讓你去鎮上念書了。期限隻有幾日了，十五兩銀子咱們是不可能湊上了，阿薇，你的婚事便不用急，爺爺慢慢給你找好人家。”

    阿薇知道，普通鄉人家娶媳婦不可能有超過十兩銀子做聘禮，除非是像劉媒婆的鎮上買來做妾的富戶。之前爺爺束脩差了四兩銀子，如今便是差了九兩，加上還要預留嫁妝錢，那是無論如何也湊不上了。

    謹卻十分高興，拍手道：“我就在村子的私塾念書，不要姐姐嫁人。”

    阿薇欣慰地摸了摸謹的腦袋。

    她心其實已做好了嫁給那鰥夫的準備，隻等爺爺打聽了情況再明確定下。雖是做填房，但她細細想過了，爺爺分析的那些話目的是希望她點頭，但還真是那個道理。如果對方的人品相貌都過得去，又有一門手藝能糊口，她倒不是很介意鰥夫的身份了。

    隻是爺爺下山就聽到了私塾的消息，想必就沒有去打聽鰥夫的事。

    事情有了變故，阿薇對於不用倉促嫁人鬆了一口氣，卻還是有些擔心，婚事遲早要提上日程，也不知道自己將來到底能嫁個怎樣的人。

    這日後，祖孫二人還是照常擺攤，隻是喬老頭的精神變得有些蔫蔫的。阿薇知道爺爺一心期盼謹成才，如今這束脩一漲再漲，滅了爺爺的希望，想必他心很不好受。

    到了交束脩截止日這，喬老頭一早起來，麵色更是不太好。

    阿薇將早飯的碗洗幹淨，又取了抹布擦工具箱和挑子。手藝人對吃飯的家什都愛護得緊，喬家的規矩是隻要見了灰，就要及時擦幹淨。

    喬老頭在屋燃起了旱煙，抽上幾口能讓他心情放鬆些，也免得一會兒擺攤時一臉頹喪，見人趕客。

    這時，喬家的門被敲響了。

    阿薇一開門，見是幾前來過的替鰥夫親的媒婆，麵上帶著慣常的笑容。阿薇心想，人家必是來問他們考慮清楚沒有。

    她有心告訴媒婆，婚事暫時不提了，又覺得女孩子家自己這種事情不太好。

    這會兒，喬老頭聽到聲音也出來了。

    還沒等喬老頭話，媒婆先笑道：“趕巧了，喬老爹還沒出門，正好抽空看看聘禮。正是之前提到的那位夥子，差我送來的。”

    阿薇和喬老頭麵麵相覷，順著媒婆的指引，這才注意到她後麵還跟著兩個挑夫，挑夫身前擺著兩口大紅箱子。

    喬老頭疑惑道：“什聘禮？我們還沒答應這門婚事。”

    媒婆賠笑道：“是是是，是還沒答應。我知道喬老爹您還在物色別的人家，夥子也擔心您把阿薇姑娘許給了別人，所以讓我先抬了聘禮來給喬老爹您相看。”

    罷，她吩咐兩個挑夫將箱子打開。

    喬老頭皺了皺眉，跨過門檻，走上前去。

    半晌，阿薇見爺爺背影一動不動，似乎看得怔住，有些好奇，也走了過去。

    隻見兩個箱子中，一個裝著緞麵絲綢的衣物、被麵、繡鞋，一個裝著銅鏡、妝匣、珠寶首飾。兩個箱子都被塞滿了，東西也都是簇新的。

    阿薇也怔住了，這些東西，對普通人家來，算得上貴重，好些物件倒像是女方應該準備的嫁妝。

    對方仿佛挺清楚喬家的家境，卻並沒有嫌棄，而是考慮周到得把喬家該準備的東西都置辦好了，這倒真是很有誠心了。

    隻是一個補瓷匠，怎會這般富裕？

    阿薇不語，隻等著爺爺發話。

    喬老頭看了眼笑出一臉花的媒婆，清了清混沌的頭腦，“這些是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