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帝眸色凝重，稍微一頓，看著林慕果的表情就帶了三分探究：“林尚書還有姐妹？朕怎從未聽人起過？”既然是林慕果的表姐，那定然是林長庚姐妹的女兒，可林老太太似乎隻有兩個兒子……

    林慕果趕忙道：“樂山的母親與臣妾並非是姑表，而是姨表。樂山是臣婦表姨的外孫女。”

    昌平帝這才點點頭，卻依舊沒有要開口放人的意思。

    林慕果的心像是被放在熱鍋上煎熬一般，可她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必須冷靜。當前這種情況下，她隻能祈求昌平帝鬆口，若是想強行出宮，豈不是與謀逆等同？

    她深深吸一口氣，盡量平心靜氣道：“皇上，求皇上開恩，容許臣婦出宮！臣婦知道龍體貴重，萬不敢掉以輕心，可樂山現在生死未卜，臣婦也實在不能安心問診……”

    大殿飄散這龍涎香的味道，甜中似是帶了一點腥味，順著毛孔鑽進身體，刺激的脾胃翻江倒海。林慕果的臉色忽然古怪起來，早上吃的那點子山楂糕一股腦地湧上來，似是迫的人幾乎要嘔出來一般。

    林慕果心知不好，趕忙用牙齒緊緊咬住舌尖！若是在禦前孕吐，失宜事，隻怕昌平帝更加不會讓自己出宮！到時候，樂山的性命……

    一想到樂山年紀便要生死未卜，林慕果隻覺似有一把尖刀狠狠剜在心頭！

    尖銳的疼痛感刺激著她的神經，剛剛那種強烈的嘔吐感也慢慢被壓了下去。

    老王妃察覺林慕果臉色不對，心一急，趕忙道：“阿果，你怎了？”

    林慕果強自一笑搖頭道：“祖奶奶，孫媳沒事……”可是她一開口，鮮血便順著嘴角留了出來，連牙齒都染上一層猩紅。

    老王妃一震，趕忙扶住她：“阿果，你別急！可千萬不能急，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你若是有什三長兩短，阿琛回來之後，我該怎跟他交代？”一邊，一邊就用絹帕幫著林慕果擦去嘴角的鮮血，眼中的憤怒、心疼幾乎要噴湧出來。

    皇上眼見林慕果嘴竟然噴出鮮血，不由也有些急了：淵政王爺在邊疆效力、為國盡忠，家隻留下這些孤兒寡母，若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再讓林慕果出了什事，下人的口水還不將紫禁城都淹了？

    “李全德，快傳太醫——”

    林慕果心頭一震，趕忙攔住：“慢著！”她誠惶誠恐地跪下去，言辭懇切：“皇上，臣婦無礙，臣婦隻是一時急火攻心，才會……才會在禦前失宜，萬望皇上恕罪！”

    昌平帝臉上也現出一絲焦慮：“你這個樣子，讓朕如何放心？還是傳禦醫來看看吧！”忌憚淵政王府是一回事，可也決不能讓林慕果在宮出任何事！

    林慕果伏在地上不肯起身：“皇上，臣婦的醫道您是清楚的，再臣婦自己的身子難道還了解？臣婦無礙，不值得您費心！”

    若是真的傳了太醫過來把脈，那懷孕的事必然穿幫！

    老王妃自然也意識到這一點，她心中愁腸百結，眼眸似有火光隱隱閃動。忽然，她將龍頭拐杖往地上狠狠一頓，發出“砰”一聲悶響。老王妃神色冷淡，薄唇緊抿，臉上的皺紋似乎都有些微微發顫：“皇上若是非要留一個王府的人在宮中，所幸就將老婆子我留下來吧！”

    她聲音中帶著森森冷意，龍頭拐杖口中含著的明珠似乎也在顫顫發抖。昌平帝雙拳一握，連呼吸都頓了一下。

    殿中一時僵持下來，老王妃低垂著頭，但背脊挺得筆直，林慕果跪伏在地，頭上碎鑽穿成的流蘇晃晃悠悠，發出“滴滴答答”細碎的響動。

    良久，昌平帝臉上的神色才略微有些緩和，笑容似是蜻蜓點水留下的波紋一般淺淡：“老王妃

    多慮了，朕並沒有強留王府中人的意思……”他輕輕頓了一下，聲音愈加和緩：“既然王府中有要事，那朕也不好再強留。王府既然走失了人口，朕這就下旨五城兵馬司和順府的人一同去找。”

    林慕果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趕忙叩頭謝了恩，然後就扶著老王妃匆匆忙忙出門。

    等上了馬車，老王妃看著林慕果嘴角殘留的血絲和她有些蒼白的臉色，有些擔憂道：“阿果，你有沒有事？”

    林慕果趕忙搖了搖頭：“祖奶奶，您放心，我剛剛忽然起了孕吐，不得已隻好咬破了舌尖，不礙事。”她拉住老王妃的胳膊，神色有些惶急道：“樂山怎會失蹤的？您快將來龍去脈再跟我一遍！”

    老王妃不敢怠慢，將季家的事情又了一遍。林慕果眉頭始終緊緊皺著，待聽到靜柳被人打昏了投入井中，心不由一跳，趕忙問道：“靜柳現在怎樣了？”

    老王妃示意她稍安勿躁：“好在季家久無人居，那隻是一口枯井，靜柳並無大礙，隻是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林慕果這才放下心來：“等我看過靜柳的傷勢，咱們再做打算！”

    車簾外有馬鈴聲聲入耳，車轆碾在青磚道路上“轆轆”作響，不多時，便穩穩停在淵政王府二門外。

    林慕果扶著老王妃下了車，抬眼就看見蘇榮珮等在門前。他見兩人下了車馬，精神一震，趕忙就迎了上去：“嫂嫂，綁匪專門寫給你的信！”

    蘇榮珮遞上來一封信箋，林慕果不由分便接在手，她打開一看，頓時隻覺得一股怒火衝而起！

    信箋是綁匪寄來的，除了炫耀性地表示樂山在他們手之外，還委婉地提出交換條件！

    他們想要那本《不死藥案》！至於交貨的時間和地點，另行通知！

    林慕果臉上帶著冷笑，心的疑雲瞬間被驅散！竟然是他們！果然是他們！

    老王妃看著林慕果陰晴不定的臉色，趕忙對著蘇榮珮問道：“送信的人呢？”

    蘇榮珮惱恨地罵了一聲：“信是被人用箭射進來的，咱們的人雖然抓到了送信的綁匪，但是那人已經服毒自盡了！”

    老王妃臉色森冷：“怎會讓他死了呢？”

    蘇榮珮握緊了拳頭道：“那人是派出來的死士，嘴藏了毒，剛被抓獲，便咬破毒囊自盡了！在他身上，也找不到任何的線索！”他想了想，轉頭看著林慕果，麵色有些為難道：“嫂嫂，都是我不好，我該好好看著樂山的……我……您打我吧！”

    完，他將頭一垂，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

    林慕果趕忙道：“榮珮，你別自責，這件事……與你無關。歸根結底，是衝我來的！”

    老王妃不禁有些奇怪：“莫非，你已經知道綁匪是誰了？”

    林慕果將信箋交到老王妃手，沉聲道：“大約已經猜出來了！”

    老王妃將信箋上的字匆匆掃了一遍，不由問道：“《不死藥案》是什東西？”

    林慕果輕輕歎一口氣：“祖奶奶，那是我外祖父留下的一部醫書。”書中的情況，她卻不方便多。老王妃一見她的神情，便知道這本醫書定然不簡單，可是卻也並沒有多問。

    蘇榮珮正要話，飛雲卻急匆匆跑了過來：“老祖宗、王妃、二公子，靜柳醒了！”

    三人皆是心中一震，老王妃便擺手道：“你們快去看看！”他們年輕人腳程快，若是顧著自己，隻怕耽誤工夫。

    林慕果和蘇榮珮趕忙答應一聲，跟著飛雲一道急匆匆回院子去了。

    靜柳正歪在床榻上吃藥，她頭上紮著紗布，看上去仍舊十分虛弱。禾木守在床邊，用銀勺子一勺一勺給她喂藥。

    屋的人見林慕果進來，都趕忙起身行禮，就連靜柳也要掙紮著站起來。林慕果趕忙衝過去一把將她按住：“還講究這些虛禮做什？”

    靜柳嘴唇幹裂，瞳孔中也迷蒙著一層水霧，她輕輕咳嗽了兩聲，就連聲音也都有些虛弱：“咳咳咳，姐，奴婢該死，奴婢沒有保護好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