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初春,還帶著幾分尚未褪去的冷意,春寒料峭時節,手握帝國朝野大權的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魏忠賢,坐在南海的皇家小船上,麵對著這位年僅二十二歲的皇帝那淡淡含笑的目光,汗如雨下。
“皇上,老奴惶恐!”小艇空間不大,魏忠賢左顧右盼半天,連個下跪的地兒都尋不著,隻得蹲到船艙外麵,跪在船頭那數尺見方的小甲板上,邊磕頭邊流著淚道“老奴對皇上忠心耿耿,陛下,老奴之心,天日可鑒,從未對皇上有過二心啊。”
“朕知道。”和往常不同,這一次,魏忠賢聲淚俱下的哭訴卻沒有換來皇帝的溫言安慰,天啟皇帝依舊一副微笑但拒人於千之外的樣子,輕聲開口道“你沒有二心,朕自然明白,這些年,你在外廷幫朕管著這大個家,確實是辛苦了,人多嘴雜,犬牙交錯,施些雷霆手段,朕也就由得你去。”
天啟抬頭看了一眼已經漸漸映入眼簾的瓊華島,忽然直直的轉過身來,對著魏忠賢輕喝一聲“把頭抬起來!”
魏忠賢全身一顫,抬起須發花白的腦袋,看著天啟那質問的目光,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皇上。。。”
“大伴,過了,太過了。”天啟搖搖頭道“很多事情,朕也知道,朕心有數,一樁樁,一件件!但是朕留你,甚至在上次天罰的關鍵時刻,朕還願意出手救你,你可知為何?”
“這。。。陛下,老奴愚鈍。。。”
“不不不,大伴,你不是愚鈍,此處除了朕的心腹也無他人,自不必顧忌什,朕留你,就是因為他李雲琪!”天啟一言既出,身邊的剛準備提起茶壺倒水的王體乾手上一抖,滾燙的熱水灑到王大璫的胳膊上,差點讓他把茶壺扔到水去。
“李愛卿戰功彪炳,才華橫溢,確是棟梁之才,然其手握重兵,統略臣工,長久以往,怕非國家之福。”天啟微不可查的輕歎一聲“朕不能拿老朱家的萬世基業,去賭他李雲琪的赤子之誠。”
“皇上聖明。”魏忠賢唱道。
“聖明?”天啟聽著魏忠賢的客套話,居然難得的自嘲一笑“東林諸公個個說朕昏庸無道,輕信奸佞,李沐上次在乾清宮,指著朕的鼻子訓斥一通,後來太祖皇帝降下天罰,朕要是再自封聖明,未免也太虛偽了一些。”
“陛下,李郡公雖有大才,然為人狂悖,有損臣道,確是不該。”王體乾聽天啟提起挨罵的事兒,很是為皇帝鳴不平道。對於他這樣的皇家奴仆來說,自己和皇帝早就休戚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自然看不得李沐對皇上不敬。
帝王之術,唯有製衡二字而已,天罰過後,天啟皇帝遭受如此大變,就算是個木頭人,也該認識到魏忠賢有問題了。可若是真的拿下了魏忠賢,將閹黨分子一網打盡,滿朝文武臣工,誰還是他太原郡公李沐的對手?
一手遮天的閹黨,與獨霸朝綱的李黨,在皇帝眼中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國事糜爛,本不是天啟一個人的錯誤,對他來說,朝中勢力勢均力敵,才是保證皇位長治久安最大的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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