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冬兒,雪兒想去占星閣看望茹裳,穀口恰好撞見冰兒。兩人執手相談,聊得甚歡。
冰兒聊到茹裳,麵露憂愁:“這些日子,教主睡得越來越沉,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雪兒雙手合掌,祈禱道:“望教主長命百歲。”
冰兒黯然道:“姐,占星閣最好的人手都來赤蛛穀了,教主身邊沒留幾個丫鬟。不如你隨我照顧教主吧。”
“好,我今晚跟羽尊去。”雪兒點頭答應,“當初我們四人照顧他,隻因他需要我們。如今他有足夠多的婢女和護衛,我們也該回去照顧教主了。”
兩人沒走多久,一位胖男人趕超上來,擦肩而過。那胖子心情極差,提著食盒,一路罵罵咧咧:“趕在我前麵送雞湯,要巴結也用不著這樣吧!明擺著跟我過不去!”
冰兒向來八卦,急忙叫住他:“孫大廚,一大早生什氣?”
孫大廚怒道:“我去赤蛛穀送湯,羽尊他飽了。我去!那大隻海碗,能不飽嗎?滿桌子雞骨頭!”
雪兒聽得心直打顫:“雞骨頭?”
孫大廚咬牙切齒:“他還舔幹淨了碗!”他一擺手,哀歎道:“算了,算了,既然羽尊另尋名廚,我又何必吃力不討好!”
孫大廚逮著機會,日日給尊上做好吃的。可阿羽不但不誇讚一句,胃口反而越來越差。想自己一代名廚,竟敗在一碗酸辣雞湯手,當真淒涼。他倉惶離去,背影蕭瑟。
雪兒捂著嘴,笑得直打顫。
冰兒好奇問:“你笑什?”
雪兒神秘笑道:“你想知道那碗雞湯怎回事?”
冰兒最喜歡聽八卦了,一雙眼睛熠熠發光:“怎回事?”
“保密。”
冰兒最喜歡聽八卦,也最討厭吊人胃口。她挽住雪兒,撒嬌:“好姐姐,告訴我唄,我保證不出去!”
冰兒這一句“保證不出去”等於扯著嗓子大聲喊“全下的人都聽好了,我要宣布一個秘密!”
雪兒知曉妹子性情,哈哈大笑:“走了,照顧教主去。”
冰兒嘟起嘴,不死心地纏著雪兒,連聲撒嬌。無奈雪兒心腸硬,堅決不。
兩人穿過一道道屏風,放眼望去,女劍士少了大半,人影稀稀落落,甚是淒涼。
“人去哪兒了?”雪兒滿腹疑問,“之前每道關卡起碼守衛數十人。”
“羽尊手重,一半人還在養傷。”冰兒壓低聲音,輕聲道,“給你透個信,吳忠正籌建教主新邸,據比占星閣更華麗。”
“為何要新造宅邸?”雪兒不滿道,“茹裳教主退位後,新教主搬來住不就行了?”
冰兒手指左右擺動,一臉高深莫測。“茹裳教主與阿羽是什關係?麵子上是教主與尊使的關係,但子還是女主人與男仆的關係。你想啊,阿羽一旦取代茹裳,他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聽話呢?”
雪兒愁眉緊鎖:“不好。”
冰兒歎氣:“我希望兩人一直好好地相處下去,什都別變。可人心叵測,結局如何,不是你我能預料的。我總覺得,羽尊看教主的眼神,根本不是一個男人對待情人的眼神。”
雪兒暗暗好笑:“你又沒男人,怎知男女摯愛該用什眼神?”
冰兒道:“我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我倒是覺得,羽尊看那個人的眼神總是很蕩漾。”
“誰?”雪兒心想:不會是冬兒吧。若羽尊真心喜歡冬兒,估計她會高興得暈倒。
冰兒挑了挑眉毛,自以為洞察力無人能及:“你告訴我之前的秘密,我就告訴你我發現的秘密。”
雪兒轉身就走,幹脆利落:“我不想知道。”
冰兒是個藏不住秘密的人,一把扯住雪兒:“算了算了,我告訴你。”她湊到雪兒耳邊,嘰嘰咕咕了一番,得眉飛色舞,興奮異常。
雪兒聽得怔住了,半響憋出三字:“不會吧。”
冰兒斜眼飛了她一眼,得意道:“你可別出去,這是我長年觀察得出的結論。”
雪兒憂心道:“我拜托你,話到我這兒就結束。萬一傳出去,我怕你腦袋搬家。”
“放心,放心。”冰兒嘿嘿笑道,“我隻告訴你一人。”
樓閣鑲嵌在懸崖上,鬼斧神工。千年老榕樹根垂下,一木成林,像華蓋一般籠罩樓閣。樓閣掩映綠色,山林凸顯精巧,人跡與地自然融為一體,雄偉而蒼茫。
雪兒抬頭望著占星閣,黯然心想:這兒真要廢棄了?
珍立於廳堂門口,見兩位姑娘結伴而來,上前施禮:“好久不見。”她與阿羽關係不錯,對他身邊的人都有好感。
雪兒冰兒輕聲道:“教主醒了?”
“今日精神稍好。”珍道:“此刻正在會客,你倆別進去。”
雪兒朝窗口瞥了一眼,聲問:“麵誰在?”
珍壓低聲音:“高啟、突蛤。”她拉著雪兒走遠幾步,湊在她耳邊,輕聲道:“和羽尊有關。”她給了一個“你懂的”眼神,微笑著守在門口。
雪兒與冰兒互望一眼,彼此了然於胸。
窗子關得嚴實,除了一個心腹丫鬟,堂內隻有三人。茹裳默然無語,望著青銅香爐青煙嫋繞。這些日子,她想起許多人,從生命中來來去去,大多不記得名字。
清晨,茹裳從夢境中醒來,口渴難忍。她呼道:“紫馨,給我倒杯水。”回答她的隻有寂寞風聲,在空蕩蕩的臥房呼嘯。她撐著身子,黯然自嘲:我老糊塗了。
丫鬟進屋服侍她穿衣,手腳不如以前恭敬,但動作還算麻利。茹裳問她:“阿——”猛然間,她想不起那人的名字。“他怎好久沒來了?”這些日子,腦子仿佛長了隻蟲,一點一點啃噬記憶。
丫鬟回答:“羽尊還在養傷。”
羽千穀,她最得力的下屬,也是她最信任的朋友。茹裳使勁想,終於想起了他的音容笑貌,鬆了口氣。花開必有花謝,人來必有人往,是該放手了。
嫋嫋青煙,預示了一個捉摸不定的將來。當年,丹楓戰死斷城,蓮沁兒離奇失蹤。她痛哭流涕,手忙腳亂,心如浮萍,卻依然咬著牙,憋著氣,登上教主寶座。船到橋頭自然直。她想不起來,誰在耳邊了這句話。不是她才能出眾,而是無從選擇之下的選擇。
這一個無從選擇的選擇,開啟了一段她從未想過的人生。這一生,遺憾的事太多,卻沒有一件後悔之事。她確信:羽千穀一定比茹裳強上百倍。
茹裳倚在太師椅上,病體虛弱,呼吸微微急促,但目光依然明亮。目光所及之處,高啟與突蛤位於下方,正襟危坐。
茹裳心意已定,試探兩人:“我不是不放心,而是阿羽他太仁慈了。隻會救人,不會殺人。隻會幫人,不會害人。我怕他過於善良,難當大任。”
高家頹勢,對外一舉一動格外心。倘若讓一個強勢的人當上教主,高家無疑會淪為五毒教附庸。高啟心中盤算:仁慈大好。
他急忙接過茹裳的話,道:“教主所言甚是,赤蛛使宅心仁厚,從來不與人交惡——呃,除了舒盛——但他樂善好施並不意味著處事手軟。之前我族被人陷害,他當機立斷,出手維護,為人做事精明強幹,深得老夫人讚譽。”
阿羽繼任,高啟一萬個讚同。他不但是高家的救命恩人,也是高莊主臆想中的未來女婿。
至於突蛤,阿羽是他的養蚊知己。他與阿羽探討養蚊技藝,被忽悠得感觸良多。他聽茹裳這,開門見山道:“阿羽不會殺人,我妹子會替他殺。阿羽不會害人,我妹子會替他害。”
高啟瞪大眼睛,愕然:“我們在聊羽尊,關你妹子什事?”
“莊主有所不知,”突蛤話直來直去:“我阿蒼妹子鍾意阿羽很久了,她早晚是五毒教的人。”
高啟急得胡子都翹起來了:“我家梨兒知書達理,與羽尊甚配。南苗乃荒蠻之地,那的野姑娘萬萬不可娶。”
突蛤雷霆般震怒,一身腱子肉高高鼓起。他手腕一擰,骨頭咯咯作響,凶神惡煞地低吼:“你什?”
高啟指著突蛤告狀:“教主您看,他一言不合就開打。哥哥這爆脾氣,妹妹肯定也不是個賢良淑德的女人!”
突蛤個頭如山,力氣威武,卻沒有高啟這般好口才。他氣得咬牙切齒,卻也不敢在茹裳麵前造次。
阿羽啊阿羽,不其他,單論命犯桃花這點,你與丹楓實在太像了。茹裳咳嗽一聲,朗聲道:“今日隻議繼位大事,其它事宜日後再論。”
突蛤放下拳頭,與高啟怒目相對,誰也不服誰。他向前一步,半跪於地,搶在高啟前麵表明心意:“教主放心,阿羽是我兄弟,也是南苗的朋友。他繼任教主之位,乃眾望所歸,不必過多顧慮。”
高啟不甘示弱:“高家山莊與五毒教曆代交好,隻要教主您支持羽尊,我們高家就擁護他。”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