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接近尾聲，大家依然興致高漲。手塚國光在衛生間洗完手轉身走出去，後麵一襲白影低頭跑著與他擦肩而過，手塚扶住眼鏡框定眼一看，那個身影很熟悉容易認出是誰。那縷窈窕身影還未走遠，就聽見背後有人用遲疑的口吻輕喚她的名字。

    “白易姐？”

    她停下腳步，驀然回首的一那，麵帶愁容哀婉、臉頰淚闌幹，波光淚水使得眼前事物覆上了一層霧，但是從聲音和形態依稀辨認得出使自己停駐的男人，她怔然一秒後，即刻背過臉去，用最快的速度抹去憂傷的痕跡止住流淚，忍著哽咽把所有的不快都咽進肚子去。她拾起微笑掩飾悲傷，重新調整姿態，走到手塚麵前點頭打招呼。

    麵色憔悴，話微顫無力，眼眶和鼻頭都泛著紅色，一看就知道是剛剛流過淚。再愚笨的人也看得出來，更何況是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先生，沒想到在這碰到您了呢。”她強迫自己彎起嘴角，把真實的情緒掩蓋在心底。

    “嗯，挺巧。”

    “對了，今比賽很精彩，恭喜您了。”白易盡量用輕鬆的語氣回答，好讓他看不出什破綻。

    “謝謝。”手塚微微點頭，注意到她眯起的眼角滑落下殘留的淚點，他從褲袋掏出疊整齊的方塊手帕，凹起一角輕輕擦去那鹹澀的液滴。

    “哎？”突如其來的舉動令白易愣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將手指伸到眼角，然後用愕然的目光看向手塚。

    “別在意，前晚上您也為我擦拭過淚水，不是？”手塚將方帕收回褲兜，淡淡地道。

    白易輕歎一聲，低眉垂眼：“真是抱歉，讓您看到我狼狽的一幕，擾壞了您的心情。”

    “您不用為這種無謂的事而自責。”

    “嗯。”

    “那，您是一個人在這吃飯？還是有人一起？”

    白易麵露苦笑，話聲音有點輕：“是一位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請客，不過他已經離開了，而且永遠都不會回來了……”沉默半響，悲傷之情還是溢了出來，她雙手捂住口鼻，淚水潸然，轉身就要奔進衛生間：“對不起，我先失陪了。”

    “等一下。”不知為何，似乎有一股奇妙的感受從內心湧出，看見她憂愁抽泣的模樣，就好像自己的心也被連著拉入了沉重的境地，這種感覺從沒有過，第一次出現在了這樣的場合。手塚條件反射般攥住她的一隻手腕，冷靜的語調此刻也帶了一份溫和：“我不太會安慰人，但是有個道理我還算懂：每個人都會在最難過的時候需要依靠，獨自一人承受會更加壓抑，我有這樣的體會，從您的笛聲中我感覺得到也許您和我同樣處於一種壓抑，釋放對於我來太艱難，我不能輕易流淚，可是您可以，何時何地隻要您想都可以，比如現在……”

    眼淚如決堤河水一發不可收拾，臉頰濕漉漉的，手塚單薄的襯衫肩膀處也一大片潮濕，他默不作聲，隻是背靠牆麵靜靜地輕擁她顫抖纖弱的身體，聽她的哭泣和含糊不清的傾訴。

    一個時前，某個精致包廂內，一男一女麵對麵坐著。女方水墨淡衣素裹、長裙蓋鞋青絲及腰、桃麵朱唇，氣質溫順典雅。然而男方神色輕佻、麵相俊俏，舉止氣質都儼然一副浪蕩子的模樣，可一旦視線轉移到女方身上，目光便會頓顯柔和幾分。

    “你吃飯喜歡撩頭發的習慣還是沒有變。”男方注視著她，嘴角微翹。

    女方稍微一怔，捏住發絲的手輕輕放回到大腿上，她隻是低頭一直往嘴塞吃的，不願抬頭望對方一眼。

    “你有什話要就好了，我還要回去。”她咽下一口嚼了很久的肉沫，言語輕和

    “我們都那久沒見麵了，不想多聊一會兒？嗯？”

    “有什可聊的，都分手了好久了……”她抿唇低眉，攥弄桌布：“到底也隻是陌路人了。”

    “那你還答應和我這個陌路人吃飯？”男方輕笑一聲，想起來一件事：“我都忘了，你這個爛好人不會拒絕別人，就像當初我第一次遇見你尋求幫助，提出約會的請求，提出交往的請求，最後……提出分手，你都是麵帶微笑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我從沒見過你流過一點眼淚，在我麵前你總是一副溫柔賢良的樣子，沒有生氣沒有憤怒隻有嬌柔笑意的麵容，我感受不到一絲悲傷，隻有幸福的模樣。白易，在我麵前的你一直都是真實的？”

    她放下勺子，雙肩略微下垮，眼珠蒙上一層灰：“至少在交往的那一段時間，你能讓我感受到的所有愛意都是令我快樂的，那一切都是真實的，雖然現在那段歲月已經變成了痛苦的記憶，但仍是值得留戀的。”

    “分手的那一刻，你的微笑和輕鬆也是真實的嗎？答應的如此果斷，你就沒想爭取挽回一下？”

    “我留不住一個執意要走的人，那句分手的話你也收不回去，既然是現實就隻能接受它，即使我不願意。”

    “白易，你恨我？”

    “愛都沒了，哪來的恨。”白易麵露淺笑，淡淡地拋出這一句話。

    白易現在的表情，令他回想起一段幼時的歲月，和龍馬在一起最愉快的童年時光，但是最後還是免不了分別的宿命，他和白易也是如此，人生的分別太多，所以他才會選擇四處漂泊到處旅行，不讓任何羈絆束縛住自己，自由才是他的生存真諦。

    他了解白易，這個女孩就是一杯清淡幽香的花茶，美好又不令人沉迷；又像一杯溫水，不涼不燙正合適，唯有和她性格一樣的人，才能心靈相合，他知道自己不是最合適的那個人，能夠激蕩起她內心最深處一潭平靜湖麵的那個人會在哪，能夠讓她肆無忌憚表露情感、看得見她喜怒哀樂的人會是誰？我，越前龍雅，不能帶給她安穩的生活和幸福，這次的選擇雖然有遺憾但是不後悔，我該真正意義上的離去，帶走她和我所有的執著和眷戀，毫不留情。

    “我要走了，所以這算是最後一次晚餐。”龍雅輕描淡寫地道：“以後永遠不會出現在你的麵前。”

    “嗯，一路順風。”白易也是同樣淡然的一句。

    他笑了笑，舉起高腳杯伸到她桌前“叮”碰了一下她的杯口，隨後一飲而盡：“以後就真的是陌路人了。”

    “嗯。”毫不在乎的隨聲附和，白易不再話，她輕微點頭，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兩人都在微笑，氣氛卻沉靜又悲傷，沒有離別的話語，隻有最平常不過的對話，就像以前一樣，有那一瞬間似乎回到過去最美好快樂的時光，不過也就是那短暫的一瞬間而已。最後的時刻，結完賬，白易離開坐席拿起掛在一旁的挎包，整理了一番衣裙就要出去，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麵對她，勾起她的下巴二話不直接吻了上去，許久沒有感受到的熟悉溫存刺激著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經，對雙唇無禮卻柔軟的觸碰，一直都是他對愛的表達方式，她難以拒絕，因為那份對他的留戀依然存在，這次忽然而來的親吻令她緊緊閉合的悲傷終於崩潰，緊閉雙目淚流不止，她想要掙脫卻被有力的臂膀死死纏繞。感受到苦澀淚水那一刻，他放開了手，凝視眼前的淚人，驚訝中帶有一絲欣喜：“你還是流淚了，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真實的你。”

    “甜言蜜語的是你，莫名其妙要分手的還是你，我隻想帶給你最好的一麵這有錯？為什啊？突然分手，又突然回來找我，然後又要永遠離開，結果最後還吻我，你把我當什？你不停地帶給我痛苦，我為什還要在乎你？你以為我還愛著你，別妄想了……”白易停頓了一下，改口：“對，我就是還愛著你啊，你……你快走吧，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了，可惡……”

    白易連生氣時話的語調都是慢吞柔和的，她用自認為最憤怒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後就流著淚跑去衛生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