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趙宇沒想到自己會撞見薑哲和蘇櫻告白。

    薑哲的性格他最清楚，如果不是被逼到忍無可忍, 他不會露出一星半點的異色, 像現在這樣不看時間、不看地點, 仿佛隻要他的對麵站著的女人是蘇櫻，他就願意出隱藏在心底的話……

    他感覺有些怪異，又很生氣！

    他明明和薑哲談好了，在這些事情解決之前，他和他都不能再打擾蘇櫻, 如今這薑四居然敢單方麵毀約？？？！！！！！

    操, 陰險！

    他氣得咬牙切齒！

    卻又腳步僵硬得不敢上前一步，因為他很想知道, 想知道蘇櫻會怎回答，更想知道蘇櫻對薑哲到底還有沒有感情, 想知道她的答案……

    夜色昏暗，他看不清女孩兒此刻的臉上是什表情, 但是他感覺得到, 蘇櫻此刻是不平靜的, 就如薑哲, 那僵直的背影已經出賣了他的緊張，盡管他聲音冷得仿若平鋪直述。

    此時此刻，趙宇感覺自己更像是個犯人，在等待法官給予最後的審判。

    ·

    蘇櫻的心情也不平靜的，那三個字，她曾經無數次向往過, 可他從不，而今，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居然就承認了是愛她的。

    她不平靜，卻沒有欣喜到想要落淚的衝動。

    她仰頭看著薑哲，男人俊挺深邃的輪廓在昏暗的月色下若隱若現，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是什樣的，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在緊緊的鎖著她，不挪分毫，一絲不錯。

    他那樣高傲自我的一個人，如今出這番話來，肯定是緊張的，很認真的。

    “我不喜歡你了，薑哲。”

    “我們別再糾纏了。”

    “太累了。”

    女孩兒的話輕得像風，在薑哲耳邊拂過，就好像是幻聽了，一飄既散，什也沒落下。

    蘇櫻看著他，眼前的男人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動也不動。

    她以為他至少會有怒。

    像他那樣的男人，能夠出這樣一番話來，本就是不容易的，這或許會是她最後一次聽他愛她，也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自己愛著一個女人。

    然而他卻是安安靜靜的。

    那寬厚的手掌突然撫上她腦袋，輕輕的揉了揉，像是從前無數次做的那樣。

    他：“沒關係，櫻櫻。”

    薑哲不懂愛，甚至在有了那些困擾他的記憶後，他也不懂愛，盡管他無數次明白，他非蘇櫻不可，蘇櫻必須是他的。

    這是一種極為強烈的占有欲，他就算霸道，卻也從不會勉強一個女人，可一旦遇到蘇櫻，他壓印在心底的克製就完全收斂不住，他要她，瘋狂的想。

    這是愛？他不知道，或許是，或許不是。

    可是直到今晚，他被蘇櫻的消失弄得心中恍然，甚至不可抑製的想著她是不是被人抓走了，是不是受到了傷害，更甚者是已經悄無聲息的死在了某個角落……

    那種快要失去的感覺讓他害怕，心一陣陣的發涼。

    他從來沒有怕過什，但他怕蘇櫻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更怕未來會沒了這個人，就算她生氣不理他，就算她忽視他，他都不怕，可他怕她死了。

    死了，消失了，沒了。

    “櫻櫻，我和你這些，不是想要你回應我什。”他把已經完全震驚的女孩兒抱進懷，“不要再一個人亂跑了，就算你死了，我也會永遠看著你，我會把你葬在我們寶寶長眠的地方，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你什都不用做，我會陪著你，我會愛你，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

    不會讓她一個人。

    蘇櫻才豎起的防備在這一句話中猛然垮塌，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狠狠的捶了一下，她心頭一痛，眼睛也變得熱熱的酸酸的，整個人都難受起來。

    她咬著嘴唇：“真的？”

    薑哲：“真的。”

    她一下就泣不成聲。

    重生回來，她從未哭過，無論是發現真相還是被人逼迫，無論是身體的痛苦和即將麵對死亡的折磨，她也不曾哭過。

    然而此刻，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從聲的啜泣，到克製不住的抽噎痛哭……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知道自己弱，知道自己孤獨無依，知道自己的願望又奢侈。

    其實她隻想要有個家啊，想要有人陪伴，讓她不是一個人，讓她不再是孤單的。

    一個人很可怕啊，生老病死，悲歡苦痛，酸甜苦辣，都隻屬於自己。

    薑哲不曾想到蘇櫻會哭，哭到抽泣失聲，手腳發軟的跌在草地上，他順勢將她抱在懷中，手掌下的臉頰因為哭泣變得滾燙又冰涼，濕漉漉的黏在他手心，又像是滴在了他心口，心疼得厲害。

    “櫻櫻乖，櫻櫻乖……”

    他溫暖的嘴唇貼在女孩兒眼角，嚐到眼淚的澀意，他心下歎息，手掌在女孩兒後背輕輕的拍哄。

    哭吧，哭了才好。

    蘇櫻經曆那多，除了被痛得忍不住眼淚，他從未見她哭過，就像之前車禍，前一秒還經曆了那樣可怕的事情，後一秒她還能彎彎嘴唇笑眯眯的，她幾乎把一切都壓在了心理，就算是對她隨時都能消失的生命，起來時，也平平靜靜的，好像是別人的事兒一般。

    他知道她心理是有問題的，他問過何蕙，何蕙蘇櫻很樂觀、很堅強，可她的心靈同樣脆弱，她是在逃避，是選擇性遺忘了那些痛苦，或者不是遺忘，而是被一層層用力的埋在了心底最深處。

    她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更可能會讓她產生某種幻想。

    適當的發泄情緒對她來是很好的。

    可當蘇櫻快要背過氣去時，眼睛紅腫得像核桃，抽噎聲斷斷續續，他還是忍不住哄著她不哭了，哭一會兒就好，這哭人都要哭壞了。

    直到過去好久，哭泣的聲音弱下，隻能在偶爾時聽到一聲虛弱的抽噎，似乎連力氣都沒了。

    薑哲卻感覺到女孩兒緊緊抓在他胸口的手很緊很緊，像是怕他會消失一般，緊緊的拽著，怎也不鬆開。

    突然的，他聽見她嘴在聲的著什，他一時間沒聽清，“櫻櫻，你什？”

    “……我們還是分開了。”

    她抓著他衣領，仰著頭，被眼淚洗禮過的臉頰冰涼而蒼白，卻又試圖在月色下看清他的模樣，“阿哲，你離開我了……媽媽離開我了，寶寶離開我了，水仙也不再了，仙人掌，茉莉，它們都會離開我……”

    薑哲疑惑的皺眉，水仙、仙人掌、茉莉，這些是什？蘇櫻鮮花店的花兒？

    他無暇多想，低聲承諾：“我不會離開你。”

    蘇櫻看著他，固執道：“不，你離開我了。”

    “我現在就在你身邊，你好好的看看我，我陪著你，對嗎？”

    “……你……陪著我？”

    “對，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他的手掌將女孩兒握緊的拳頭握住，按在心髒的位置：“櫻櫻，不要怕，我在你身邊。”

    她似乎看了他很久，安安靜靜的沒有言語。

    像是在尋找什，又像是在確認什。

    薑哲不知道女孩兒在想什，但她肯定是不信吧，夢的他那不好，夢外的他又幾次強迫，給她帶來了許許多多的災難和痛苦，這一切，讓他對她來已經沒有任何的信用可言了，她不信他是理所當然的。

    他：“沒關係，櫻櫻，你什都不用想，我會陪著你，保護你。”

    她握緊的拳頭突然就鬆了，聲音哽咽而沙啞，輕輕的抽泣：“你不是他，他不會這樣。”

    薑哲知道蘇櫻口中的他是誰，那個困擾著她的夢的他，“不會這樣，是不會像現在這樣什都不計較的愛你陪著你？”

    蘇櫻沉默著點頭，看著他，眼的水光閃閃亮亮的。

    薑哲垂眸，道：“其實很多時候，我也會這樣疑惑，每次做夢醒來，我以為自己是他，但是當我真正清醒了，我又知道自己和他並不一樣，他或許是我，我或許也是他，兜兜轉轉，我也快分不清了。”

    “但我知道一點。”他修長的手指撩開女孩兒腮側粘著的發絲，“我和你都不再是夢的薑哲和蘇櫻了，我們和他們是不同的。”

    蘇櫻搖頭，或者眼前的薑哲和前世的薑哲不一樣了，但她還是那個她，並沒有什不同。

    薑哲並不過多勉強蘇櫻什，也不再過多解釋，隻是低低笑了笑，聲音低而緩，像是誘哄：“那櫻櫻，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了，可以讓我留在你身邊嗎？我會陪著你，無論何時。”

    因為哭泣，蘇櫻腦袋昏昏沉沉的脹痛，她恍恍惚惚的，隻感受到男人的溫柔，以及一下下輕輕拍在她背上的手掌，那樣寬厚有力，溫暖得猶如朝陽初升！

    她的腦袋被男人輕輕的按在胸膛，她鼻尖是他身上慣有清冽味道，混著淡淡的煙草氣息，那胸膛寬闊，周圍的氣息安寧平和，此刻成了最能迷惑人心，很安全，她的心告訴她她在這很安全。

    “嗯。”

    這聲音低地幾不可聞，薑哲卻一下就聽見了！

    他眼中精光畢露，甚至連拍在女孩兒後背的手掌都一下有些重了，這一重，幾乎立刻讓女孩兒不安的顫了一下，想要起身——

    薑哲渾身銳利的氣息一斂，再次安撫，“謝謝你，櫻櫻。”

    直到蘇櫻再次安靜下來，甚至是閉著眼睛淺淺睡去，均勻的呼吸聲在黑暗異常清晰，他勾起唇，在女孩兒額頭印下一個吻。

    他仰頭，看見上彎彎的月牙。

    直到感覺女孩兒睡得沉了，他低聲道：“看夠了？”

    趙宇隱在樹蔭下，他俊美的臉龐此刻全被黑夜籠罩，渾身的氣息像是被黑夜的冰涼和黑暗所覆蓋，透著危險和冷凝，逼得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他沉默不語。

    薑哲道：“謝了。”

    趙宇仰頭冷笑：“！”

    謝什？難道他想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別的男人懷哭？又想看著蘇櫻和薑哲締結承諾？

    可那一刻，那倆人身上的氣息，都是不容外人靠近的。

    他一個和蘇櫻什都沒有的男人，能做什？

    操！

    這是他們之間的糾葛，無論是夢還是夢外，都隻屬於薑哲和蘇櫻，他跑出去能做什？帶走蘇櫻？

    他喜歡她，但更希望她能解開心結，能真正快樂。

    何況……

    趙宇看著薑哲半跪在地上的背影，道：“薑四，我們之間的問題等會兒再談，現在先送蘇櫻回去。”

    他打開手電，周圍的燈光亮堂起來。

    薑哲低頭，看見女孩兒就算緊緊閉著也依然紅腫的眼睛，蒼白的唇瓣上印著壓印，眼淚掛在睫毛，可憐得讓人心疼。

    傻櫻櫻。

    *

    趙宇在開車。

    薑哲抱著蘇櫻坐在後座。

    車很安靜，安靜得仿佛什都不存在，隻有汽車轟鳴的聲音。

    趙宇咬牙切齒，透過後視鏡看見女孩兒靠在男人肩膀，昏昏沉沉的睡著，一直不曾醒來。

    豬！

    從山上下來，薑哲背了她一路，這一路山路崎嶇難走，難免少不了顛簸晃蕩，可她竟然也不曾醒來，一路睡得香得很！沒準把她運去太平洋她都能沒反應！

    可看她眼睛腫著，又哭得那讓人心疼，他又舍不得把她吵醒。

    直到到了蘇櫻的鮮花店，薑哲把女孩兒抱去樓上臥室。

    他下了車，沒有立刻跟著上去，蹲在路邊一連抽了兩隻煙，也沒有排解心中的煩躁和鬱結。

    “操他媽！”

    他猛地扔了煙頭，一腳踹在樹幹上。

    這讓站在他身後的陶然默默的後退兩步，靠，這是又受刺激了，每次被刺激，這樣的戲碼總會少不掉，見多了，他都習慣了。不過他還是可憐趙二的，這暗戀轉明戀，可都一直處於失戀狀態哦。

    陶然摸了摸鼻子，還是忍不住問：“你這是晚了一步？”

    趙宇雙眸發紅，像是有著無邊怒氣，道：“什晚了一步？是薑四奸詐!”

    陶然來了興趣，追問：“真的？薑四那個奸詐人又做了什？茉莉是不是已經被他感化了？”……所以你沒戲了？這一句，他還是忍了，因為怕被趙二踹翻。

    趙宇咬牙，不想話。

    陶然道；“到底怎回事啊？你不是在現場？就由著薑四這樣那樣啊？

    趙宇擰眉：“你個長舌男，快滾！”

    陶然：“……”

    他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趙二，我這是關心你，你居然罵我長舌男？”

    “你是關心還是想聽八卦我看不出來？”趙宇冷笑道，“你那點心思就差寫臉上了，快滾快滾！杵這兒煩不煩？”

    陶然仰頭看了看，好吧，雖然確實有八卦的成分在，但他也是真的關心這茉莉到底會花落誰家的好！

    陶然看了看時間，已經淩晨了，不由道：“你不走？茉莉都睡了，你留下來幹什？有什事兒明再唄。”

    趙宇：“我有話要和薑四。”

    陶然狐疑道：“……又要打架？”

    “不是。”

    趙宇皺眉。

    他聽見了薑哲和蘇櫻之間的對話，更聽出了薑哲話語的不對，他總感覺，蘇櫻是發生了什事情了，這個事情並不好……薑哲知道，卻瞞著他。

    ·

    劉韻在陪蘇櫻。

    蘇櫻還在睡覺，明明動靜這大，她卻是睡得香，真是讓人又氣又心疼，“蘇櫻，你到底發生什事兒了？”

    劉韻知道蘇櫻不是亂來的人，她這樣反常，肯定是有事兒，可她想來想去，也實在想不到到底是什事情，刺激得蘇櫻亂跑？

    她在床頭坐了會兒，心翼翼的出去了。

    林成風在門口站著，皺著眉頭，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她不由道：“怎了？蘇櫻都回來，怎你還苦著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