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雲中嶽 本章:第十六節

    山海之王與老花子,身蒞異境,看了兩具連座高有三丈八尺的石人,便懷疑是到了夏後皋的陵墓。老花子早年也曾飽讀詩書,見聞廣博,認定這兒不是皋陵。

    所謂華夏,該是指大禹一族;嵩山古稱為“祟”,亦稱為“華”,夏禹一族,居地就在嵩山山脈一帶,大禹治水有功,封國即在山下的陽城。那時,國都有好幾處,便於遊牧移徙,所以古書上說“禹都陽翟”。“陽”,即河南登封;“翟”,即今禹縣,禹的封國都城,就在這數百中建有兩處。但舜禪位之後,夏都從陽翟遷到山西安邑。夏後皋是夏朝十五代天子,怎會葬在這兒?

    至於他說水寧是在古三苗之旁,這也是有根據的。史書上說及舜禹征三苗。所謂竄三苗於三危以變西戎,如按世人通稱三苗居處在今湖湘之間,斷不能將三苗趕到甘肅境內,該趕向南方成為南蠻才對。

    三苗族和九黎族,傳說皆為顓頊之後,與虞夏同是一族的數支。該是同宗族的同胞。

    魏策上說“三苗之居,左彭蠡之波,右洞庭之水;汶山在其南,衡山在其北。”後世的人,便說是指湖湘。可是,洞庭與彭蠡的地理位置顛倒了,古衡山也不是指湖南,更不該在北麵,原因何在?

    古代黃河有稱為彭蠡的,並不專指江西的鄱陽湖;呂氏春秋和淮南子上都曾道及,可以采信。江北漢水,亦稱洞庭;也就是屈原所著楚辭一書中,所吟詠的洞庭,不是指洞庭湖。

    春秋時,河東有茅戎族;又有陸渾蠻氏,亦稱戎蠻子,即三苗之後;其位置即在河南新城縣。由此可知,三苗的居處,當在河南西境至漢水一段山野間。因利害衝突,夏朝的皇帝隻好把他們趕咆,從河南開始,直向西趕,終於趕到甘肅以西之地方止。

    兩人正在揣測,突然下麵有隱隱雷鳴傳出,似乎發自兩座石人之下,地層微震。

    兩人吃了一驚,退後了兩步。

    “轟隆”一聲,後麵兩座巨石,突然下陷,煙塵滾滾,觸目驚心。兩座石人,似乎曾經晃動了兩次。

    之後,聲響沉寂,除了煙塵彌漫之外,一無異處。

    山海之王注視著前麵的石壁,說:“這座筆架形巨石,是人工雕琢的,上麵有字跡,咱們刮掉爬山虎和石錢,定可知道是怎回事了。”

    兩人動手用兵刃一陣好刮,果然現出八個鬥大篆文。老花子認得,他念:“鏊齒之殿,冥神佳城。”

    “又是殿又是城,怪!”山海之王搖頭說。

    老花子麵色一變,說:“這兒有人盤踞,不是殿城,確是一座陽城。盤踞在內的人,定是個凶狠怪物。”

    “怎見得?”

    “這些字是最近三五十年中新刻上去的,原來的字早腐蝕淨盡了。”

    “八個字意何所指?”

    “鏊齒,乃是上古的半人半獸怪物,人首虎身,以為人食,行走如電,一雙虎爪可穿銅化鐵;後被嫦娥的丈夫後羿所誅。這兒是古代的一座帝王之墓,建有地底冥殿,被人發現後,占據冥殿再在石上刻字,假托神怪之名,不許外人進入。請看,以石人的形態猜測,這墓殿該是三代以前遺物。而大篆乃是周朝宣王的太史籀所作所以也叫籀文;至秦代李斯另作小篆。周秦的石人,衣冠已備,最有名的翁仲象,也衣甲皆備。以高度論,翁仲象不會超過一文三。翁仲象是秦始的勇將,身高一丈三尺,匈奴人畏之如天神。

    翁仲死後始皇鑄其銅像,顯於鹹陽宮司馬門外;也就是後人用作帝王陵墓列象的根據。

    其實在秦以前,用石人石馬獸早已風行,不過型式各異,不象自秦以後,皆以翁仲象為準繩。由此觀之,可知這八個篆文,並非這座古陵所有之物;就剝蝕程度論斷,不會超過三五十年,盤踞在這兒的人,也將是近三五十年之事。”

    “管他是什人,假托神鬼也唬不了我們。鐵爪神鷹既然隱身在此,即使他逃到森羅殿,我也要將他擒住,不交出玉麟丹,我要他的命。走,按搜看。”山海之王毫無懼色地說,在這個世界上,他誰也不怕。

    老花子揚了揚烏竹杖,說道:“地麵之物,因年代久遠,且古人生性樸實,不會故裝古怪,不必太過顧慮;可怕的是地下寢陵,定然被人加以改建,建上機關消息誘人人陷。”

    “能將地下改建,上麵又何曾不可以改裝?”

    “說得是,咱們小心搜。”

    “我先走一步,留意腳下。希望這兒沒有九真觀那種人才,免得耽誤大事。”

    山海之王領先,老花子在後丈餘跟隨,兔起鶻落,蛇行鷺伏,逐步向搜去。

    他本想躍上石麵,由上麵向搜尋,可是大白天,恐怕引來南荒七煞幾個凶魔,驚走了鐵爪神鷹。而且石隙洞穴甚多,視界仍是小,人在上麵飛掠,無法看清下麵之物,所以決定繞怪石而行,倏進倏伏向搜進。

    進了三五十丈,正繞過一叢怪石,山海之王耳目極靈,突聽右側響起衣袂飄風之聲。

    右方,正是鐵爪神鷹進入的方向,他心中大喜,來不及招呼老花子,猛地閃電似掠出,向右折入一條石壁形成的夾巷中。

    前麵是一座石屏,高有五丈,有兩條夾巷分向兩側,衣快飄風之聲從右傳到,且有急促的履音。

    他想也未想,身形似電,向右麵夾巷射入。

    後麵的老花子身形急閃,跟蹤便追。可是山海之王身法太快,剛一折向人已不見。

    老花子也無暇細想,追到石屏便向左一折,這兒是向走的方向。

    五丈外,又有一座褐黃色大石,老花子到了石前,愣住啦,山海之王不在這兒,該向右走呢,抑或向左?

    他略一遲疑,便向左一折。這條夾縫是十來塊萬斤大石堆砌而成,中留一縫可容人通行。他向前一躍,飛出五六丈,雙足一沾地,突然倒抽一口涼氣,駭然變色。

    他火速轉身,想向後退回與山海之王會合,可是轉身的瞬間,已看清身後的景況,感覺汗毛直豎,渾身冰涼,雙腿發軟,呆在那兒了。

    後麵,盤著一條海碗粗的巨蛇,渾身生有鐵灰夾褐黃色的龜紋,盤在那兒足有近丈圓徑。在他雙足落地之時,突然將頭部升起,拾起五尺高,腹頸下一節紅一節黑的環紋,觸目驚心,巴鬥大的三角巨頭,緩緩地左右搖晃,兩隻巨眼發出陰森森令人膽落的光芒,大口徐張,兩根晶瑩如玉的徑寸曲牙,令人見之心往下沉,三尺長的分叉黑色長信,閃電似進出揮掃。

    後麵,窄道上不知由何處鑽出了一個怪物,身高九尺,一頭銀色頭發兩麵斜分,前披肩後到腰,梳得還倒光潔,分不出是男是女。臉色白中帶青,皺紋細而密,不太深,雙目內陷,冷電四射,鼻直嘴小,三紹銀須垂腹。上身穿狐皮窄袖衫,下身是豹皮長褲;天氣還沒冷,他竟穿得渾身皮貨了。

    他身材高,但並不瘦,鳶肩猿臂,虎背熊睡,他如果再高些,可與翁仲象媲美了。

    山海之王身高八尺,比這怪人仍差一等。

    怪人手中,支著一條金光閃閃,極為沉重的大型三淩降魔杆,長有四尺,重量不下百斤。乖乖,要讓他擊上一記,不成肉泥才是怪事。

    怪人不言不動,象座石人,目不稍瞬,盯視著老花子,那冷電似的目光,令老花子毛骨依然,渾身發冷。看了怪人的相,老花子知道萬事休矣!

    “你……是誰?是……是人是……是鬼?”老花子驚駭地問。

    怪人沒做聲,絲紋不動。

    “你……你是妖是怪?”老花子仍在問。

    怪人說話了,語音蒼老:“是妖,也是怪,鏊齒是我的同類。”

    赫然是標準中原口音,老花子心中大定,說:“尊駕假借妖神之名,要唬凡夫俗子,居心險惡,在下姓……”

    怪人打斷他的話,接口道:“沒有人要知道你的姓名,你目下有三條路可走。”

    “怎樣的三條路?”

    “一條是向後走,一條是向我這兒走,第三條是向你左首的亂石中撲下,三條路任擇其一。”

    後麵是巨蛇盤踞之處,前麵是怪人,左首是亂石堆,看去毫無異處,怎算得是一條路?老花子沉著地問:“三條路有何意義與結局?”

    “隻有一個字可以回答你。”

    “一個字?”

    “死!”

    老花子鋼牙一挫,驀地仰聲長嘯。

    怪人冷笑道:“沒有用,你的同伴可能已遭了獸吻。”

    老花子心中一涼,突然大吼道:“我走你這一條路。”吼完,運功護體,一步步逼近。

    怪人咧嘴一笑,左手虛抬說道:“請,”

    老花子一步步徐徐迫近,想爭取時間等山海之王趕來援手。怪人已看破他的心意,催他說道:“不必妄想了,那是毫無希望之事,快些!人活著是一大痛苦,早些死早解脫,不用拖了。”

    老花子隻好欺近,冷笑道:“為什你偌大年紀,卻仍然活著?”

    怪人舉起降魔杵,大笑道:“因為我是強者,強者永遠不會痛苦,越活越愜意。

    上!”

    不能再拖了,拚啦,老花子大吼一聲,急搶兩步,烏竹杖疾伸,手腕一張,一朵杖花直射向怪人胸腹,攻向胸前致命大穴。杖花距怪人身有尺餘,便待向下一沉,轉攻腰以下神關丹田諸要穴。

    可是晚了,怪人出手太快,降魔杆一抬,“叭”一聲擊中烏竹杖。

    老花子隻覺虎口猛震,雙臂如折,烏竹杖飛起,人也被杖上傳來的如山勁道震得向後飛退。

    已退了丈五六,再退的話,便衝入巨蛇口中了,幸而腳下被突出地麵的石尖所絆,向地麵沉重地仆到。

    他知道後麵有蛇,左麵石堆也定然凶險莫測,便在左掌觸地的那間,拚全力一拍一推,人向右麵壁根急滾。

    右麵壁根也不是安全的避難所,人的撞力夠大,“噗”一聲重擊,人幾乎痛昏。

    驀地,他感到身軀向下疾沉,眼前一黑,“砰”一聲暴響,摜倒在堅硬的石地,他的氣功到家,可是已被怪人的神奇力道擊敗,人跌在四丈下堅石之上,立時昏厥。

    山海之王追趕衣袂飄風之聲,三兩折之下,到了一道石隙中,迎麵現出一個丈餘高的石武士,擋住了去路。他剛轉過石隙,石武士突然向前倒下,石武士手中的大斧也迎頭砸落。

    同一瞬間,後麵巨石轟隆一聲倒下,將退路堵死了。

    除了前進,退路已絕,石武士倒下的速度奇快,沒有他思索的餘暇。他急搶兩步,左手倏伸,一掌按住石武士的胸部,神力倏發,向前吐掌。

    石武士被他萬斤神力一托一推,立即向上一仰。他踏前一步,掌力餘勁盡發。

    石武士向後便倒。“砰”一聲地層震動。巨響聲中,他隻覺腳下一沉,兩側巨石內倒,將上空閉住了。

    他人向下墮,趕忙提氣輕身,穩定重心飄然下落,在五丈餘深之處著地。四周漆黑,他知道,他已落在陷阱中了。

    背上光華突現,如黛已掏出龍犀珠,說:“龍哥,我們落入陷阱中了?”

    “是的,可是我相信困我們不住。”

    “哦,這是石室。”姑娘說。

    “不,是獸窟。”山海之王答。

    室寬廣約五丈,高有丈餘,上麵已被巨石塞住了落口,出困的希望微乎其微。

    整個石室,乃是利用天然山石鑿成,四麵各有一個五尺見方的大洞,設有一道鐵柵門,猛獸的腥昧,就從洞內透出。

    山海之王打量片刻,說道:“有獸檻,也定然有出路。如黛,不要怕,猛獸來了。”

    “華哥,我不怕。”姑娘泰然地答,其實她確是怕。怕他出不了困,埋骨古窟;至於她自己,沒有什可怕的,用不著耽心。

    “卡卡……”數聲石鳴,四周現出八個海碗大的石洞,各伸一具油星四濺的火把,室中大放光明。

    鐵柵“克咳”一聲,同時下墮,陷入地中,獸吼之聲倏起。

    不久,獸爪著地之聲越來越近,四個石洞中,先後竄出四頭餓慌了的大青狼,每一頭都有六尺長,看到室中有人,厲嗥中狂撲而上。

    山海之王冷笑,大鉤八方飛旋,“噗噗噗”三頭狼頭顱碎飛,最後一鉤將一頭直打回獸洞中去了。

    小洞中,傳出一宏亮的嗓音說道:“這家夥好凶,別放其他野獸,放那對巴山人猿,撕了他。”

    巴山人猿,乃是大巴山的猿類,早年是我國的特產,比非洲的大猩猩更大更壯,而且更通人性。平時合群而居,性和善,但發起威來,人畜遭殃,可生裂虎豹。它們活動的範圍,在漢江之南,長江之北,從大巴山到三峽這一帶山脈中,經常可以發現。可惜人太多了,日漸向山區遷移,巴山人猿逐漸絕跡;時至今日,恐怕搜遍了巴山山脈,也找不出三兩頭了。

    山海之王突然沉聲大喝道:“叫你們的主人出來答話。巴山人猿區區蠢類,在我山海之王麵前一無用處。”

    “小輩別狂,待會兒你就知道厲害了。”小洞中的人說。

    不久,前後兩個大洞中,傳出沉重的足音,那聲如鬼哭的叫喚,直震耳膜。

    黑褐色的巨大身影,先後從洞中爬出,突然伸腰站起,竟有八尺高下。乖乖,嚇壞人,那獰惡凶猛的臉容,隻有兩分象人,額尖,嘴頷突出,火眼金睛,大嘴前不時露出白森森的兩排白牙,麵色鐵灰,令人見之三魂俱渺。

    兩頭人猿同樣高大,重量將近千斤,一雙手臂特長,粗如海碗,一雙腳像大樹幹,渾身長著黑褐色長毛。

    人猿大概是一雌一雄,有一頭胸前特別發達,有一對大乳這是房。兩人猿看清室中有人,便吼叫著由兩側欺近,行動笨拙,舞動著雙臂迫到。

    山海之王仍在洞中叫道:“別教這些孽畜送死,叫人出來會我。”

    洞中也傳一陣轟笑,有人叫:“等會兒,先讓人猿撕碎你,自有人出來收你的屍。

    人猿不吃人肉,除非他餓瘋了。”

    語聲一落,人猿已經撲到。山海之王側身飄向左方,大鉤下掃。他身材比人猿還高,挫身出抬,恰好鉤中左方人猿的右腿,喝聲“趴下”!

    人猿果然向前撲倒,砰然一聲,象倒了一座山。接著鉤從腳下滑出“噗”,一聲暴響,敲在人猿後臀上。這一記不太重,但人猿也吃不消,在地下一該,厲叫如雷。

    另一頭是雄的,一看雌猿倒地厲吼,它一聲怒叫,急衝而上。

    山海之王不再留情,大鉤疾揮,閃電似的鉤住它的頸脖,向前一帶。

    人猿也厲害,左爪抓住大鉤近頸處猛拉,右爪猛抓山海之王的腦袋。

    山海之王左掌疾翻,五指象五個鐵鉤,反扣住人猿腕脈,向外一扭。

    人猿畢竟是獸類,大鉤鉤住了脖子,它再往左拉,鉤腹更緊更痛,右爪又被神力所扭,幾乎骨折皮開。

    同一瞬間,山海之王右足飛起,“噗”一聲踢中人猿腹下,千斤力道它怎受得了?

    皮堅肉厚也禁受不住這一腳。它厲叫一聲,向前倒。

    山海之王抽出大鉤,向左一閃,“啪”一聲暴響,擊中剛爬起撲上的雌猿右胸,毛飛皮破,鮮血如注。

    他飄退一旁,突然發出一聲沉雷也似的暴喝,作勢前撲,鉤向前探出,一步步迫近。

    兩人猿吃足了苦頭,站不起來了,掙紮著四腳著地,厲叫著向後退。

    山海之王一麵低喝,一麵迫近,用大鉤不住猛點。人猿一麵前爪招架,一麵退向石洞。

    小洞中人聲又起,先前那口音叫道:“這家夥與野人同樣神力驚人,故人熊,看他到底有多大的神力。”

    山海之王已將兩頭人猿趕回洞中,說道:“太爺警告你們,任何猛獸也難逃一死。

    異獸難得,何必令它們送死?”

    他向洞口扔出一鉤,“啪”一聲暴響,火花四濺,掉下大堆碎石。他抓起一把碎石,向姑娘低聲說:“如黛,收珠,我們走?”

    珠光一收,他左手連揚,八支火把油星飛濺,全跌下室中,小洞中有人哎唷大叫。

    他俯下身驅追隨著兩個巴山人猿,向黑暗如地獄的獸檻走去。

    兩頭人猿吼叫著向前爬行,十餘丈之後,眼前一亮。

    這是一間特大的地下宮殿,有拱形的頂,有四通八達的石通道,有雕奇形禽獸的巨大石柱,有用鐵柵改成獸檻的石室,四麵顯有巨大的石燈,油滿芯粗,發出明亮的火光。

    殿廣十餘丈,麵有二十餘名身穿虎皮格子的中年大漢,右手執雙股叉,左手執著烈火熊熊的蘸油火把,顯然是驅役猛獸的人。任何獸類,天生對火敏感,見了火便心中害怕,急急躲避。人猿也不例外,見了火把便乖乖就範。

    兩頭受傷人猿一出洞口,便向自己的居著急竄。殿內二十餘人中,有八名兩麵一合,恐防人猿亂竄。

    這那間,一聲長嘯響起,接著“哎……唷……”兩聲,洞旁兩個大漢飛躍丈許,鋼叉落地,火把飛拋。

    眾人一驚之下,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大殿中間,站著一個威風凜凜,背著一個人,手持大鐵鉤的雄壯的叫花子。“咦!

    這家夥竟由獸洞中鑽出來了。”有人叫。

    “斃了他,”有人叫。

    二十餘個人,倒有近二十人扔掉火把,四散逃命。有五個人揮舞著火把鋼叉,喊著向前一圍。

    山海之王身形一閃,驀然失蹤,一名大漢隻覺肩頭壓上一座山,同時左手一緊,五指碎裂,痛得他狂叫一聲,向下跪仆。“當”一聲鋼叉落地,火把已經失蹤。

    似乎是同一瞬間,火把疾閃,左麵另一名大漢,臉麵挨了一火把,狂叫一聲,衣發沾上了滾熱的油星,火焰熊熊,痛得他倒地鬼叫。

    另三人驚得腿也軟了,心膽俱裂,但性命要緊,腿軟也得跑,向後殿撤腳便逃。

    一名大漢跑得慢了些兒,突見麵前火光一閃,去路上已現出了神情冷酷的山海之王,正揚著火把向他冷笑。

    他心中一涼,趕忙折向而奔,剛跑了丈餘,眼前又現出一個山海之王。他魂魄脫軀,但仍有點不相信是真人,大吼一聲,一叉紮出。

    “當”一聲響,雙股叉飛出五丈外,人向右一顛,火把又脫手落地。後麵是石階,他向後急退,一腳踏空,向後便倒,滾落階下。

    還沒等他爬起,沾了鮮血的大鉤,已經抵在他鼻尖上,他渾身的血似乎凝結了,乖乖地躺著不動。

    “陵墓的主人是誰?”山海之王冷然問。

    大漢怎敢不答,顫栗著答:“天毒冥神馬駿。”

    “鐵爪神鷹與貴主人有何交情?”

    “湯館主乃是近鄰,平時並不交往。五年前湯館主曾專誠送來一筆厚禮,僅此而已。”

    “目下湯館主在何處?”

    “小可乃是看守獸窟之人,不知外事。”

    “你敢不說?”山海之王厲聲問。

    “小可確是不知,僅得到主人令諭,準備製住侵入陵墓之人,不知湯館主是否來了。”

    “左右二曲兩個老殘廢,與貴主人又有何交情?”

    “並無交情可言,據說兩個殘廢壯年時,曾與敝主人有過一麵之交;小可入陵至今已有二十年,沒聽說過他們來過。”

    “那藍衫隱士段伯升呢?”

    “二十年前倒來過一次,與敞主人曾發生爭吵。”

    “南荒七煞七個老物怪呢?”

    “沒聽過這號人物。”

    “胡說,他們已入了墓陵。”

    “可能是主人的仇家。”

    “你怎知道?”

    “主人吩咐啟開全陵各地機關,定然有大批強敵入侵,平時二五個人前來,不會驚動主人的。”

    “你這陵墓中共有多少人,”

    “連主人在內,共計一百整。”

    “你們如何為生。”

    “這……”

    “說!”

    “每年外出一次,盜劫一些財物,購買日常用品,從永寧秘密運入山中。”

    “哼!你的主人就是這種人物?”

    “敝主人從不出山,咱們在外做案,專盜劫大戶,絕不傷事主,光明正大。”

    “這也算光明正大?廢話,”

    “大戶之人,來路不正;咱們替天行道,怎不光明?”

    “強辯?起來,帶我去見你的主人。”

    “小人不敢。”

    “你去還是不去?”

    大漢冷笑一聲,口氣一變,說:“敝主人對手下之人,視同子侄,親如骨肉,你如果想咱們帶路,算是枉費心機。你最好是殺了我,要帶路萬萬不能。”

    “太爺不信邪。”

    “信不信由你。你如果想出獸窟,在下倒可引你出因,凡是侵入陵墓之人,不會活著離開,敝主人會親自見你,用不著咱們帶路。”

    “鬼話!為何太爺落下獸窟,你們便縱獸對付我,而不見你們主人?”

    “敝主人已前往對付另一批人,未能趕到,你能力推數千斤的石人,太強了,咱們愛護主人,不想主人見你,不願主人冒險,所以要幹掉你。”

    “你的話太爺不信。”

    “在下說過,信不信在你。”

    山海之王冷笑一聲,火把一動,“嗤”一聲烙在大漢的右腿上;大漢殺豬船地叫將起來。

    “你帶不帶路?”他厲聲問。

    “不帶不帶,一萬個不帶。你殺了我,十八年後太爺又是一條好漢,要太爺出賣主人,你做夢,”大漢脫口大叫。

    山海之王就佩服硬漢,他移開大鉤,一腳將大漢踢翻,大吼道:“起來,帶太爺出獸窟。”

    大漢狼狽地爬起拐著腿往前走,一麵說道:“你跑不了,敝主人將會殺你。”

    “太爺等著,你那借鬼神之名龜縮的主人,如不交出湯老匹夫,他得死。”

    大漢在前帶路,轉了幾條地道,向上徐升,到了一個石室中,伸手向壁上一個大鐵環連敲三響。

    壁內響起重物滑動聲,不久,左麵石壁向旁滑動,麵黑暗中,傳來隱隱鑼聲。

    大漢伸手向上虛引,說道:“這兒是出口,咱們分手,希望再見到你,那時你將是階下囚。”

    山海之王冷笑道:“再見之時,可能你已經死了。”

    他用火把向外一晃,那是一條上升的石道,十丈外可以看到一方光孔。他扔掉火把身形一閃,驀然失蹤。

    出了方孔,後麵推出一方與石壁相同的石頭,將洞口塞住。由於石壁上長滿了石錢,吻合之時,看不出痕跡,除非細心辨認,不易發現。

    他不顧一切,躍登一座五丈高的巨石頂端,向四麵用目光尋覓老花子的蹤跡;可是怪石林立,縫隙密布,視野難及十丈外,無法看到縫隙中的人。

    “老丈!”他發聲大叫。

    “老丈!”“老丈!”四麵八方傳來山穀的回音,沒人回答。

    “老丈,你在哪兒?”他用炸雷般的嗓音叫。

    除了空穀回音,沒有老花子的呼叫,他心中一凜,臉色倏變,不用猜,老花子已落在陵墓主人天毒冥神手中了,性命難保。

    回聲徐落,西麵餘突然傳出一陣蒼勁而洪亮的狂笑聲:“哈哈哈……”笑聲如殷雷,聲音徐降,尾音突變淒厲,刺耳難聽。

    他一聲長嘯,向笑聲起處撲去,人去如閃電,在巨石頂端起落。

    落下最後一座大石,到了石人淩落,荒草淒迷的陵寢所在了。

    這是一段半方圓的斜坡,可以看到殘破的九段石階,在荒蕪中依稀可辨,這兒早年曾是輝煌的偉大建築。兩側的斷柱殘閣,說明這麵曾是宏麗的亭園,年深日久,已經麵目全非,成了荒山野峰了。

    每一段碎損的石道兩旁,皆有兩對石武士,或倒或立,斷頭折足,令人惋惜;每一具石武士,皆連座高有兩丈,斑剝殘破,久經風雨已麵目全非。想當年,這些建築不知費了多少人的心血。

    除了石武士,還有一對石獅,一對貔貅,一對狸,還有一對象。體型巨大,琢工雖粗劣,但仍具形態;可見這陵墓中的枯骨,定然是前古之人,因為除了熊之外,另四種動物已在中原絕跡千餘年了,獅和象南移,貔貅已變種移往極北,狸已經絕種,中原已找不到這些猛獸了。

    這些獸象,有些仍在原位,有些倒在荒草中,有些已經沒入土中大半,有些已殘破了。

    最遠處,就是陵墓,依稀可以分辨輪廓,占地六七畝大小,頂上有一所破塌了的小石閣,隻可見到斷柱殘台;這與漢朝以後的陵墓不同,後來的陵墓,頂上沒有其它建築物的。

    祭台占地極廣,隻可看到這小形跡,兩旁有兩座高大的白石鼎,斷了一條腿倒在一旁,石案已塌,沒有碑,墓雖保持著概括略形狀,但已多處崩塌,再過一二十年不整修,這座古陵算是完了。

    他站在陵門一堆瓦礫斷柱上,先察看四周,看是否有人在附近匿伏,並細察附近是否可能設有凶險機關。

    突然一聲長笑從祭台上發出,在拜墀下冒出一個身穿狐襖,下穿豹皮長褲,手持降魔杆的高大老人,站在祭台前,似若山魈出現。

    山海之王一聲長嘯,越過陵門。

    “站住!”怪人發出春雷也似的大吼。

    山海之王身形候止,也大喝道:“閣下是誰?”

    “古陵之王。”

    “你就是天毒冥神馬駿?”

    “正是老夫。你是誰?”

    “山海之王,神劍伽藍華逸雲。”

    “無名小卒,名不見經傳。站在那兒,聽老夫吩咐。”

    “哈哈,太爺為何要聽你指使?”他舉步向前走。

    “聽不聽在你。如果聽,我給你一次公平的機會,這墓就是你我決一生死之地,憑真本事硬功夫公平決鬥,如果不聽,你將永無機會……”

    山海之王以一陣大笑打斷他的話,接口道:“哈哈!你的所謂公平,我已領教過了。”

    “站住,就因為老夫手下之人誤事,所以要給你機會。”

    山海之王已走上第一段走道,大笑道:“不必鬼叫,太爺不聽你的,除非你能將湯老匹夫交出,不然今天你我必有一人橫屍五步。”

    “哈哈!憑你那幾斤蠻力,也敢前來丟人現眼?妄想與老夫拚死,太不自量了!你最好站住。”

    山海之王不但不站住,反而一聲長笑,身形加快,上了第二段走道。

    他掠上石級,豪情萬丈地叫:“你的身材比太爺更魁梧,降魔杆夠沉重,下來,下來決一死戰。哈哈……”

    笑聲未落,驀地四麵八方五丈圓周內,升起百十道黑柱,黑柱上烈火熊熊,原來是黑色的火熱油柱,升高六丈,化成一道飛騰火網,向中心罩下,嘶嘶噴射之聲,令人頭皮發炸,熾熱的氣流,令人皮開肉綻。

    火網倏現,下罩的速度奇快,將山海之王罩在中間,眼看要化成一個炭條兒了。

    遠處祭台上的天毒冥神急躁地頓足,大叫道:“不可!不……”

    可是火網一合,他叫得太晚了些。

    山海之王大吃一驚,在火柱剛現之際,他想騰空而起,但又怕另有火柱噴出,略一猶豫,火柱已升至頂點,成弧形向下罩來。

    隻有中心一線空隙未合,他得拚命,要在千鈞一發中穿出,在火網未完全閉合前,升高五丈餘方可有生路,除此之外,隻有眼睜睜變成烤豬,英雄無用武之地,死定啦,他雙足全力一蹬,想全力縱起。他背上有人,要想升高五丈餘,再橫飄三丈,確是需要全力以赴,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生死存亡在此一舉,他知道,自己全力以赴定能辦到,隻是太費勁而已。

    由於用力過猛,地下的石板質料本不太堅實,數千年的歲月,風雨將表麵化成泥粉,不然怎會有枯草生長?地底又是空的,禁受不起重壓,轟隆一聲,竟然塌陷了,形成了一個大坑,沙石向下滾墜。

    山海之王人不但沒縱起,反而淬不及防,身軀隨著沙石急墜,糟了,死定了,火網已在這那間閉合,向下急罩,逃生的機會稍縱即逝,一切都完了。

    他向下急墜,輕叫道:“如黛,我們都完了。”

    下墜丈餘,下麵冷氣流動,顯然下麵有地道,而不是陷坑,他轉口叫道:“有活路,死不了!”下沉至三丈,姑娘已掏出了龍犀珠,下陷的洞口,已被烈火封住。腳下,“嘩啦噗啪”之聲不絕,沙石已先他們一步墜至地底。

    他目力超人,已留意下麵景況,那是一間地下小殿堂的進口通道,五丈外殿門是整塊大石雕成;半掩著似乎久已無人進出,麵黑黝黝地。

    他雙腳一沾地,知道已下降了五丈左右,向下連拍三掌,消去一墮之勢,並試腳下是否受力。腳一踏實地,便向殿門飛掠。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不怕殿內有何危險,衝人半掩的石門,反手把門掩上,先把火堵在外麵再說。

    “兩世為人!”他籲口長氣說。又道:“這老狗把陵墓布置得寸寸生險,機關消息巧奪天工,不知道送掉多少條的性命,經過多少歲月,方能改建這座廢陵,端的鬼斧神工,魄力超人。”

    姑娘苦笑道:“為了我,你冒萬千之險,我……”

    “不許你說這些話。該找出路了,湯老狗定然躲在這死人陵墓中,他不會遠離的。

    哼!他入地也不成,即使他到了陰曹地府,我也要捉住他。”

    他向便闖,踏入一道已碎成粉末的小門,眼前的景象,令他心中凜凜。

    這是一條漫長的黑暗甬道,共有五重門,每座門下降丈餘,門框以及門扉,全都變成粉末,散落地麵。每一道門,皆有一對八尺高的執斧石武士,分立門兩側,潮濕的黴氣,以及陰冷的寒風,撲麵而至。顯然,這是冥殿下層的寢宮,並未被人發現,仍保持著數千年前的情景。

    麵是否有機關?如有,該已失效了。安裝機關,通常有三種東西可用。一是機簧,利用機簧推張之力;這東西如有最好的鋼鐵,頂多可用一百年,最易損壞,也不易推動重物。古代沒有鋼鐵,倒不須顧慮。第二種是鹿獸筋皮的紋盤,是為原始,也最為危險,失效的可能性最大;即使是以桐油泡煉的獸筋繩,也支持不了百年;機關如失效,必將永遠封死,出困的希望微乎其微。

    第三種是利用物體的重力,令機關沉降或滑動,以石插作機捕,可移動萬斤重物,但如不移動石插,不會自動啟動。這種機關可放置數千年,但如無高手巧匠裝設,必須用人管製,易裝難臻精巧,這是美中不足之處。

    山海之王算定前兩種機關並無顧忌,但卻十分耽心,萬一麵設了這兩種玩藝,必定失效封死,可就麻煩了。

    後麵是火海,天毒冥神也必定將出口封死,唯一的出路,就是冒險往闖,找出路與天毒冥神算帳,迫他交出鐵爪神鷹。

    他藉龍犀珠的光芒,小心翼翼向走去。經過了五重門,陰風越來越濃,可能前麵有空曠之處,火氣亦重,也可能到了地下暗流匯積之處了。

    “如黛,冷?”他關心地問。

    “你身體溫暖,支撐得住。”她虛弱地答。

    “如果不適,請速告我。”

    “謝謝你。”她黯然地答。

    進了第五道門,果然是一處寬大的地下宮殿,廣約二十丈,高亦有三丈,有弓形殿頂,十根兩人合抱的石校,分列中間,柱上雕刻著奇形怪狀的圖騰,有人首蛇身的怪物,有鳥首人身的鬼神。

    殿成四方形,柱中間是雕著龍蛇風雲的丹墀,原來上麵砌了一層朱色方石。兩側是數行石方座,像是石級,大概是各朝臣的坐處。壁上也雕著各種鬼神禽獸的圖騰,雕工粗劣,十分古拙。

    殿上設有龍座,有一座像壇一般的建築物,放置著一具軀體奇大的駭骨,右邊放著一把四尺長,似鐵非鐵似銅非銅的長形大刀,和一把巨斧。左側,是一個玉石琢磨而成的尺餘長,蛇身人首頭上有角的怪杖。

    丹墀近壇處,散倒著六具駭骨,身軀也夠壯大,不辨男女。所有的駭骨,在下麵散發著已成灰土的殘灰,顯然是生前的穿著物,連頭發亦已化了。

    “這兒才是冥殿,還未被人發現過。”山海之王說。

    “能找到門戶?”姑娘問。

    “我對古代的宮殿形狀一無所知,隻好搜一遍再說。”

    他拾起那把長形刀,入手極沉,重量不下百斤,刃口不利,看上去不像刀,也不像劍,不知是何物所造。

    “這東西可能有用,正好趁手。”他自言自語。

    自從進人中原以來,他從未找到趁手的兵刃,由於他神力驚人,劍他嫌輕,杖又太長了,不便攜帶;伏鼇劍像是玩具,他不願使用。這次看到這把似金似鐵,像劍又像刀,其色深綠而有光采流轉的重家夥,心中極喜,看去不大卻重有百斤,正好趁手。

    他一時興起,猛地向壇下一刀揮出。

    “錚”一聲輕響,壇下一塊巨石碎成百十塊。他吃了一驚,倒抽了一口涼氣說:

    “好家夥,我未注內力,竟有如此威力,神刃、神刃!”

    他拔出伏鼇劍,劍突發龍吟,光華大盛,異象出現,近丈的光華恢現。這異象,他在仙海逐蚊時曾經見過。

    而古怪的神刃,亦突現異象,墨綠色的奇光幻出重重光幕,刃身隱隱傳出雷鳴。

    石刃相接,並無撞擊急迫的景象出現,隻是各種光華,各發清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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