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帝對了一句話，群龍無首。

    獨孤敗作為獨孤一族的無上存在，他的曆史可以追溯到極其久遠的年代以前。

    換言之，獨孤一族侵略大陸的近萬年時間之內，獨孤敗都是獨孤一族的精神象征。

    他就如同歸鴻國的四尊神靈，如同大唐和大秦共同尊敬的九真龍。

    獨孤敗就是獨孤族人的神靈，是他們眼中隻可仰望的九真龍。

    然而這尊神靈倒了，這遨遊九的真龍隕落了。

    於是獨孤族人的精神支柱，崩塌了。

    獨孤一族的統領稱得上人傑，他能夠在軍心渙散的危急時刻用最直接的鐵血手段穩定軍心，鼓舞士氣，著實利害。

    但精神支柱倒塌帶來的絕望，豈會這般容易被驅散？

    失去了信仰，就等同於失去了信心，即使暫時忘卻了這份遺失的事實，亦不過是短暫的暫時。

    獨孤族人驍勇善戰，又有統領的警告在後，本身所爆發的實力著實恐怖。

    邊荒決戰的第一日，大陸勢力損失相當慘重，而獨孤一族則要好上一些。

    這種人海戰術，不可能沒日沒夜地持續下去。

    雙方的士兵需要休息，統率的將領們同樣需要養精蓄銳。

    於是，當勝利平緩慢而堅定地傾斜向獨孤一族之後，對陣的雙方不約而同退兵回營地，暫時修生養息。

    夜幕悄然降臨，遠方的孤煙在黑漆漆的背景下，騰起陣陣些許泛白的淡氣，營地篝火的熱浪，扭曲了這副景象。

    孤煙看起來，莫名覺得膽寒。

    獨孤族人那份一鼓作氣的勁頭去了，他們頹然地圍繞著劈啪作響的火焰，悉數緘默無言。

    死亡的危機暫且退散，他們再次回想起來那件難以置信，卻不得不信的殘酷事實。

    獨孤族人不願想起這件事，但越是不願，這件事的記憶便越發清晰。

    有怯弱的獨孤族人，開始周身顫抖，精神支撐崩塌，他變得誠惶誠恐。

    誰也無法輕易接受，心中頂禮膜拜了大半生的神靈，就這輕而易舉地撒手人寰了。

    就連老祖都敗在了大陸土著之手，他們還有勝利的希望？

    這是很多士兵心中的茫然和退縮。

    次日清晨，薄霧還沒有被初升的朝陽瀝幹，朦朧的戰場上，肅殺之意凜冽如北風。

    號角與戰鼓齊鳴，廝殺聲，金戈的撞擊聲，血液迸濺的噗嗤聲，紛亂駁雜的聲音喧嘩在一起，奏響了地獄勾魂的韻律。

    秦帝作為大陸最高首領，一語否決了來自獨孤一族的求和協議。

    萬載的戰役，讓多少本應該傲視群雄的驕化作英魂，如今察覺到了即將落敗的危機，便想要全身而退？

    秦帝冷冷一笑，他的大刀似有所感般嘶鳴起來，手起刀落，便是一顆死不瞑目的大好頭顱拋向高空。

    侵略大陸不成，就想幹戈化玉帛，莫此事他不答應，這戰場上埋骨的英魂們也不可能答應。

    萬載歲月，多少無辜的將士馬革裹屍，就僅僅是因為獨孤一族的侵略。

    這久過去了，彼此已經勢同水火，決計沒有半分妥協議和的可能性。

    他要給戰死沙場的那些孩子們一個交代，給那些意氣風發卻不得不背井離鄉的少年們一個滿意的結局。

    “獨孤一族，必死！”

    秦帝仰大吼，他的臉上沾滿了不知是敵人，還是自己的鮮血，怒目圓睜的姿態，端的是猙獰無比，卻又凶悍至極。

    “殺獨孤！”

    身後的大陸士兵們，齊齊吼道。

    戰鼓如雨點般急促，而大陸的士兵們，也如戰鼓般迅猛，越戰越勇。

    一鼓作氣，再而衰。

    這用來形容獨孤一族最合適不過。

    昨日，統領用威脅讓士兵們提起了盎然戰意，但昨夜回想起老祖的隕落，本就心緒低落，而今日又被重複的威脅斥，心底頓生不滿，戰意低迷。

    而大陸勢力由於秦帝帶來的捷報，讓他們始終興奮激動，對方的族內最強者都死了，他們全族失去了庇護，距離滅亡還會遠？

    此消彼長之下，第二次的戰鬥，毫無疑問是由大陸取得勝利。

    甚至，足以稱得上大獲全勝。

    獨孤一族落荒而逃，身邊的戰友大多飲恨沙場，士氣頓時一降再降，萎靡不振。

    反觀大陸一方，在初次交戰的遭遇挫敗之後，終於絕地反擊，旗開得勝，頓時士氣大振。

    夜間的營地燈火通明，甚至還有美妙的歌聲與絲竹管弦之樂環繞沙場。

    相隔數百的兩片營地，一邊鶯歌燕舞，一邊蕭瑟淒冷，差距之大一目了然。

    大陸勢力在邊荒的戰事始終頹靡，而最近的數百年，由於道的棋子不

    &l;a href="/ia/18667/"&g;

    再補充，大陸最驍勇善戰的那支軍隊失去了道棋子（特指除過真正棋子之外的普通棄子們）將士的補給，故而也失去了足夠的價值。

    一支失去了前途的軍隊，便不會再獲得認可與看重。

    戰場之上沒有人情，任何利益都決定了勝機，而任何惻隱之心，都會帶來極大的變故，甚至是讓局勢翻轉、反勝為敗。

    因此，那支軍隊便成為了戰場的先驅，發揮了全部餘熱，徹底淪作孤魂野鬼。

    軍令如山，他們縱然清楚是自尋死路，但卻無可奈何。

    失去了道棋子的補充，他們這支看似強橫的隊伍，便隻是無根之萍，走向消亡是唯一的終結。

    或許有不甘心，或許有恨意，但最後還是逼不得已地低頭。

    秦帝聽聞了此事，並無太多感觸，畢竟這就是戰爭，赤裸裸的無情與殘酷。

    而戰爭需要的殘忍，遠遠不止這些。

    他目光空洞地看向營帳之外，歡呼雀躍的神色遍布每一個士兵的臉頰，他們大口吃肉，也大口喝酒，圍著篝火露出喜不自禁的神色。

    大陸勢力一方大獲全勝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一次的勝利，值得他們歡呼，亦值得慶祝。

    所以，他們今沒有吃人幹。

    中土派遣至邊荒的戰士，至少是結丹境的修道人。

    這些修道人已經脫離了食五穀的層次，但是邊荒靈力稀薄，長期的鏖戰已經枯竭了他們的靈力，這時候盡管境地沒有跌落，但他們卻不得不像普通修道人那般果腹。

    而修道人的飯量極大，中土再物產豐富，亦是供不應求，所以便有了以人為食的無奈之舉。

    將活生生的人瀝成人幹，批量輸送至戰場，作為儲藏食物。

    中土的普通百姓被趕往邊荒，就是充當食物。

    但這是戰爭無法避免的殘酷，沒有足夠的食物果腹，何來充沛的戰力？

    吃人是違背倫理，但不吃人就意味著戰敗，犧牲部分人保全大局，是唯一的選擇。

    “殘酷，是戰爭的唯一麵目，不論是舍棄失去潛力的軍隊，亦或以人作為食物。”

    秦帝驀地攥緊了拳頭，他對這些一清二楚，獨孤一族對這些同樣心知肚明。

    但獨孤一族為了生存必須侵略，而大陸一方為了家園必須奮起反抗，不論最初的目標是什，按照如今不是你死我活、就是你活我死的處境，縱然深知戰爭會帶來無法磨滅的殘忍，亦無法回頭了。

    至少大陸一方不能退縮，若是無法將獨孤一族斬盡殺絕，給了獨孤喘息的機會，難保他們不會卷土重來，再次蔓延出滔戰火，讓生靈塗炭。

    獨孤一族為了保全己身，永遠會貪婪地覬覦著大陸這塊生存的沃土，而龐大的族群基數和錯綜複雜的群體關係，亦決定了他們無法割舍大部分的弱者。

    所以戰爭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

    正因如此，獨孤一族這顆毒瘤，必須剪除。

    “決戰時刻，快到了。”

    秦帝收回了目光，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先前之所以毫不猶豫拒絕了獨孤一族的求和，便是因為對方根本就沒有打算退兵。

    在求和的時候，探子的情報顯示他們還在繼續練兵。

    這不是一支心懷退意的軍隊該有的作為。

    換言之，獨孤一族的求和隻是虛與委蛇的手段，他們在醞釀著最終決戰。

    當然，秦帝並不恐慌或擔憂獨孤一族的謀劃，一來大陸如今失去了獨孤老祖的威脅，全無後顧之憂，二來那顆穿插極久極深的棋子，已然是獨孤統領的心腹。

    應外合，這場戰爭毫無懸念。

    “將軍，統領有請。”

    一臉肅容的男人正在營帳內執筆題字，背後的帳子突然掀開，一個傳話的士兵走了進來，他的臉上帶著驚懼。

    眼前這位大人物，在獨孤一族的地位極高，於戰場上甚至有資格抗命，不聽從統領的號令。

    而此人謀略深沉，進退有度，又深得統領信任，故而即使性情古怪，殘忍嗜殺，卻仍舊憑借著從未戰敗的榮耀和統領縱容的信任，穩坐於第二把交椅。

    傳話士兵心翼翼，麵對這位，甚至比麵對統領還要發怵。

    畢竟統領不會隨意殺人，但這位向來隨心所欲，即使是對於自己麾下的士兵，亦是無情無義。

    帳外的冷風嗚咽，傳話的士兵進來，便讓冷風鑽了空子。

    士兵習慣了戰場的風沙，因此一無所覺，但冷風吹拂過宣紙，宣紙便察覺並哆嗦了一下。

    於是肅容男人的筆尖輕顫，登時墨跡就亂了。

    他平靜的眼神如湖水般泛起了漣漪，旋即將漣漪又隱了下去。

    他轉過身來，古井無波的眸子，正對上了傳話士兵忐忑不安的神情，他動了動嘴唇“我很可怕？”

    “大人威嚴無雙……”

    傳話的士兵身子一抖，硬著頭皮奉承阿

    &l;a href="/ia/18667/"&g;

    諛道。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肅容的男人抬了抬指尖，一個活生生的人便爆碎成爛泥了。

    爛泥在原地落了一灘，肅容男人拍了拍長袖上並不存在的汙穢，避開了地上的肉泥，大步走出了營帳。

    “知道了。”

    一聲低低冷冷的呢喃，久久不能消散，他是在答複士兵之前的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