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錢母過的最為舒心的一年，吃穿不愁，家諸事也都合心合意。相比去年，要強出好幾倍來，那一年，家的米都隻剩缸底了，若不是姑子接濟，她怕也撐不過那個年。

    今兒個三十，雖日子舒坦，可水濘和李淑嫻都已經回了家，錢母便覺得少許冷清，便讓錢昱請了戲班子，搭了戲台，唱堂會。

    錢母瞧著戲台上演的《孟母三遷》，便想起自己那逝去的兒子，二十二歲便去了，她心其實是痛的。錢母哀歎一聲，瞧了眼下座上的錢昱，平心而論，若不是現在這個兒子，她怕是要在窮山村受婆婆和族人欺負一輩子呢。

    下座上的錢昱，不知在蘇玉蘭耳邊了什，惹得蘇玉蘭連連發笑。錢母瞧見，竟也被感染的笑了，夫妻感情好，和和睦睦的，她瞧見心也別樣歡喜，再，這家和方能萬事興，如今她是萬事都不想理會了，隻等著抱孫子，享享倫之樂。

    “阿昱，蘭姑啊。”錢母放下茶盅，看著齊齊回頭的夫妻道：“明兒個初一，阿昱你帶著蘭姑去趟你嶽丈家，多置辦些年貨送過去，順便給二位親家報個喜訊，告訴他們知道蘭姑有了身子，好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噯，那感情好，起來，我和蘭姑當真好些日子不曾去看過他們二老，還是娘想的周到。”錢昱回頭笑道。

    蘇玉蘭聞言看向錢母，這些日子，錢母待她越發的好了，好似又回到初見那會子，似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般對待，微微頷首道：“多謝娘掛念著。”

    錢母聞言笑著擺擺手，夫妻回頭看戲，錢昱一顆顆撥著葵花籽，放到蘇玉蘭手邊的碟子，蘇玉蘭待葵花籽多了，便兩顆兩顆的往嘴去，細細品著，越品越香。

    “好了，吃了有一碟子了，莫吃多了，來，喝口茶。”錢昱著便將茶盅遞了過去。

    蘇玉蘭接過茶抿了一口道：“這幾日倒也怪了，以往我慣不吃這個的，這幾日倒品出個滋味來，愈發的上癮了。”

    “好吃也吃不得多，吃膩了倒沒趣了呢。”錢昱笑著理了理袍子上的葵花籽殼。

    “太太快些聽了東家的吧，您這幾日早上晌午夜都得吃幾回，這吃膩了往後嘴閑了，可要難受了呢。”紫鵑在旁笑著勸道。

    “那便收了吧，吃了許久，這腮邊都快要僵了，好生不舒服呢。”蘇玉蘭笑著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零嘴咱們廬陵的少，也不是很出名氣，賓陽就不一樣，特產多，零嘴也下聞名，等去賓陽，我多帶些回來與你解饞，到時候你怕記不得這葵花籽了。”錢昱一邊瞧著戲台上的戲一邊搭話。

    蘇玉蘭聞言道：“那可得多帶一些，給水濘留一點，淑嫻也是愛吃的，也少得她的。”

    “那幹脆捎帶做些零嘴買賣，不圖賺錢，專供你們消遣。”錢昱笑著端起茶杯道。

    蘇玉蘭聞言轉頭看著錢昱，道：“怎地，你也要去？”

    “是啊，佑安和隱子先去，我稍後去，頭一個分號，我不得不去。”錢昱著從袖口伸出手握住蘇玉蘭的手道：“你放心，我完事就往回趕，盡量多與你和孩子在一處。”

    “我不是這個意思，商人老呆在屋頭是不可能的。隻是你出門在外，自己個得注意吃食，衣服也別換得太勤，免得在外頭染了風寒，倘遇應酬，酒也不可像昨兒那般牛飲。”蘇玉蘭低頭捋著帕子，其實她是想和錢昱在一處的，可是如今懷了孕，便不得不為孩子考慮。

    “我都省的。”錢昱摸了摸蘇玉蘭的手，輕聲道。

    戲唱了幾出，錢母乏了，便由著晴雯給扶回了屋。蘇玉蘭卻瞧著起勁，看到最後竟有些入神了。

    錢昱抄著手，一會看看戲，一會看看自家玉蘭，不禁勾起嘴角，若是在二十一世紀，玉蘭大概能同她媽媽相處融洽吧，她的媽媽便是從進的戲校，二人碰一處必定聊得來。錢昱想罷看了看東方，此刻那邊可也是過年？家冷冷清清的，她的媽媽可在流淚，這樣一想的錢昱便好生難受。

    “玉蘭，我有些困了，先回屋躺會。”錢昱罷站了起來，對紫鵑道：“這出戲罷了便扶太太回吧，老這般坐著乏累的緊。”罷便離了座，一步一步往回走，鞋子踩在雪上，吱吱做響。

    蘇玉蘭瞥了眼錢昱臨走時的神色，心便不大放心，回頭看了眼錢昱的背影，便也跟著站了起來。

    “讓他們散了吧，多與些賞錢。”蘇玉蘭罷提著裙子便往自己屋頭去，紫鵑在側心翼翼的陪著，她有些不懂，太太看的挺樂的，怎地突然就讓散了呢。

    錢昱回房，呆坐在床上，愣愣的出神，連蘇玉蘭進來都不曾知道。

    “阿昱，怎了？”蘇玉蘭走近，見錢昱還未回神，那模樣好似無助的孩童一般。

    錢昱聞聲吃了一驚，出神的瞧著蘇玉蘭，良久方道：“玉蘭，我想我媽媽了。我媽媽就我一個孩子，如今，哎，你那邊要是過年了，我媽媽和爸爸，哎。”錢昱著著便不下去，眼淚滴滴往下落，止也止不住，最後索性不，雙手捂著臉彎下腰靠在雙腿上無聲的哭著。

    “阿昱。”蘇玉蘭輕輕喚了一聲，她起先原不知媽媽是誰，可聽下來，心也明白，她的阿昱想她親婆婆了，“阿昱，不行咱就把生意停一停，你和安弟商量下回去的路，把公公婆婆接過來。”

    錢昱聞言拿帕子擦了擦臉，深呼吸，穩住情緒道：“沒法子的，我們來得，當真就不知如何回去。沒事兒，兩年了，我受的住，今兒個就是觸景生情了。”

    “那躺會吧。”蘇玉蘭著拿下錦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