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格坐在的粉紅褪色的少女床邊，彎著腰係鞋帶時，忍不住回想起了前一在遊樂場的事。

    他給甄意檢查脖子時，肌膚上的針孔已經結痂了。

    離開遊樂場，大屏幕播放著遊樂場老板恭賀新年的祝福v，有一段是戚勉。可甄意看見後，挑著眉毛：“哇，這個老板好年輕帥氣啊。”

    那時，言格沒有回話。

    等昨晚回到家做飯，她給他拿圍裙時，又疑惑兮兮道：“這家的那個老爺爺一直盯著我傻乎乎地笑，你，他是不是老年癡呆啊！”

    那時，言格也沒有回答。

    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屋外洗手間的門打開了，甄意在客廳哼著歌兒：“……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周傑倫的《七香》，高中時，她很喜歡這首歌，整掛在嘴邊唱。

    上一次聽她唱這隻歌，是10年前。

    他按捺住緩緩下沉的心，平靜地起身疊被子。卡通圖案的被單展開，是一晚纏綿的旖旎氣息。

    昨夜下雨了，一整夜。這棟工廠廢舊的居民樓頂層，在電閃雷鳴中像蒼茫海上的孤舟。

    可昨夜她很興奮，一直在他懷拱來拱去，咯咯地笑個不停，打雷閃電好好笑。

    今早，氣放晴。金黃的陽光灑滿整間屋，窗外的空藍得像寶石般純淨。

    言格疊好被子，目光無意掃過床邊一張淡藍色的桌子。上麵塗得花花綠綠的，是甄意時候的傑作。塗鴉的桌麵上用白色的改正液畫了一個桃心，心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言格甄意。”

    剛才甄意起床時看見了，納悶：“為什這會有我們的名字？”

    言格直起身，看了一圈。

    當年的兒童衣櫃還擺在角落。房間沒什裝飾，也沒有女孩子應有的玩偶，隻有一些廉價的海報和貼紙。

    這間屋子其實有他很多青澀而溫馨的回憶，可她已經開始遺忘。

    外邊，她的歌聲越來越近：“……我接著寫，把永遠愛你寫進詩的結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言格走到門邊，就正巧遇見她進來。

    歌聲和腳步聲戛然而止，她頓住，抬眸看他，黑黑的眼睛珠子安靜而清澈，認認真真，在端詳什。

    他被她這樣的眼神看得心跳驟停，以為就是這一刻了。可……

    下一秒，她嘴角便揚起大大的笑容，蹦上來摟住他，誇張地撞了個滿懷：“你都收拾好啦，早餐我請你去吃粥好不好？”

    “好。”他淡淡地應著，一顆心落了下去，穩穩地牽起她的手，又拉過牆邊的箱子。

    甄意歡樂地跟在他身邊，出門前還不忘回頭對坐在沙發上的爺爺招招手：

    “老爺爺再見哦。”

    言格出了門，看一眼立在門邊的蘇銘，後者會意地點一下頭。過會兒，要由他派人送爺爺回療養院了。

    甄意下了樓梯，走幾步還回頭看看蘇銘，聲問言格：“那是老爺爺的兒子嗎？”

    “……嗯。”

    她“哦”一聲，走在昏暗髒亂的樓梯間，費解極了，不知道言格為什帶她來這住，一點兒都不好玩啊。

    但她什也沒，而是歪頭靠在他肩上，攬住了他的手臂。隻要有他在身邊，去哪都沒有關係。

    彼時，因為樓梯轉彎，他的手自然地鬆開，可手指才剛放開，甄意手一繞，手重新鑽進他手心，牢牢握住。

    他稍稍一愣，側頭，就見她幾乎整個兒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他的手臂上。

    這樣的姿勢，她在中學時代常做。叫言格記憶有些恍惚。

    ***

    很多年前，他聽了她的話，每早上來接她上學。

    那時，他站在破舊的鐵門這邊，聽見屋子她聲勢浩大刷牙洗臉，聽姑媽訓叨她猴急。那是因為她知道言格在等她。

    他一點兒都不急，安靜地站在早晨陽光微醺的樓梯間，聽她的聲音由遠及近，當當地拉開門，又趕緊闔上，生怕姑媽發現了門外的少年。

    鞋子都沒有完全穿好，人就笑眯眯地跑出來在他麵前立正站好，樂顛顛地一起上學去。

    那時是夏，樓梯間總是悶熱。

    甄意跟著他下樓，瞧瞧他不帶一絲褶皺的白襯衫長褲，忍不住感歎：“怎還穿長袖長褲呢，多熱呀。還是女生好，穿著裙子真涼快。”

    言格一言不發。

    “真的。”她在他身邊扭啊扭，“穿裙子好涼快，下麵可以透風。”

    言格：“……”

    出了樓道，等她走到前邊去了，言格才看見，或許是她上廁所太著急，裙子夾在內褲了……

    柔柔的海綿寶寶和軟軟彈彈的屁股蛋蛋全露在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