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夜襲的汴軍士卒都是選拔出來的敢死之士，但跟隨葛從周衝在最前的一群人還是有點遲疑的停下了腳步。

    乍看上去，出現在葛從周以及劫營的汴軍士卒麵前的怪獸並不怎駭人。雖然如同水牛一樣壯實高大，但外形卻更像是一隻山羊。特殊之處是這隻巨大的山羊長了四支超長的羊角。它的雙眼火紅，惡狠狠盯著一左一右兩個葛從周。碗口大的前蹄不斷刨地，似乎在猶豫該向哪邊發起進攻。

    葛從周和自己的分身對視一眼，不知憑他們手中的青龍戟還能不能戰勝這隻怪羊。可總不能這樣一直僵持下去，他發現身邊的士卒已經有點動搖，如果不盡快戰勝這隻妖獸，倘若士氣潰散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不但這次夜襲不能成功，等其他營寨的敵軍前來救援，自己和五千人馬恐怕也將深陷重圍難以脫身。葛從周將心一橫，決定還是拚上一拚。

    一杆青龍戟在葛從周手中舞動起來，真如蒼龍出海一般，他的分身與他心意相通，無需多，也把大戟揮開，兩杆兵刃如雙龍出海同時夾擊怪羊。但雙戟才攻到半路，地麵卻轟然震動起來。

    突如其來的地震兩匹戰馬受到驚嚇，嘶鳴兩聲又後退了幾步，葛從周和分身的進攻也落了空。他們側目觀看，大營中半數的帳篷已經燃燒起來，煙火彌漫，遠處的汴軍士卒還在忙著追殺四散奔逃的齊軍，並沒有注意到這出現了妖獸，他們看上去也沒有受到震動的影響，可見並非是發生了地震，隻有妖獸周邊這一塊地方在搖晃。

    怪羊的前蹄還在踩踏著地麵，隨著它的動作，方圓兩丈多的地麵都在上下顫動。堅實的地麵被震碎，彌漫的泥土沙塵碎石，仿佛是被火焰的上升氣流裹挾著升騰起來。飛揚的泥沙如煙似霧，籠罩在怪羊周圍，逐漸被吸附到怪羊身上，一層一層把它包裹住。

    這些泥土沒有把怪羊包成一個大土球，反而緊貼著它的軀體均勻分布，勾勒出清晰的肌肉形狀。當震動停止下來的時候，這怪羊的身體竟已大了兩圈，體外附著的泥土硬化凝結成了磚石一般，而且重重疊疊像披上了厚厚的犀甲。它把自己防護嚴實後，就不再雙蹄蹬地，震動也就停止了。

    原本還算鎮定的士卒們現在顯得慌亂起來，其中兩個膽子比較大的反應很快，立即抽弓搭箭向怪羊射去。兩支箭矢正中羊身，但卻發出清脆的響聲跌落在地，土甲絲毫無損。

    見利器不能穿透土甲，葛從周擺手讓士兵後退，自己把青龍戟掛在鳥翅環得勝鉤上，摘下後背的護身鐵鞭，使足力氣砸向怪羊。他的分身也依樣畫葫蘆，掛戟摘鞭猛擊妖獸。好在現在怪羊身軀比之前還要高大，不需下馬也能打到它的身上。雙鞭疾落在怪羊後背，發出巨響，鐵鞭震起老高。覆蓋怪羊的土甲被砸開兩個大坑，但飛散的泥土碎屑不等落地就又聚合在一起恢複原狀，顯然妖獸的本體根本沒有受到傷害。

    但這兩下攻擊激怒了怪羊，它發出一聲怪異的吼叫，四蹄蹬開向前猛衝。它也辨不出兩個葛從周有什分別，隻管朝著離自己近的那個用四支角盡力抵去。

    左邊的葛從周略比右邊的超出半個馬頭，見怪羊向自己衝來，來不及收鞭換戟，隻好一邊揮鞭猛砸羊角，一邊撥馬閃避。右側的葛從周則趁機背起鐵鞭，換回了青龍戟，也不再用戟刃刺殺，幹脆用鴨蛋粗的鐵戟杆狠抽怪羊的背脊。

    鐵鞭碰到羊角，發出金屬相撞的聲音，還有火星迸出，四支羊角宛如是鐵打造一般，硬度絲毫不遜於鐵鞭。而戟杆抽打在它背上，還是擊開一條裂縫，塵土飛揚，但塵埃落定後依然還原成土甲。怪羊的攻勢沒有受阻，它一甩脖子依舊狂奔向前，勢如瘋虎。

    戰馬自有靈性，見妖獸來勢凶猛，也不用主人催促，在鞭打羊角時，棗騮駒也斜刺跳開，躲避怪羊的直衝。但是那怪羊雖然披著厚重的土甲，居然也很靈活。它狂奔的時候緊追著戰馬，雖然差了半步，但羊角向上一挑，角尖劃到了馬腹。馬身還有熟皮馬甲防護，而馬腹卻是袒露的，最長的兩支羊角頓時劃開兩道傷口，兩股血箭噴濺出來，束甲的皮帶也被劃斷。雖然傷口不算太深，但戰馬疼痛難忍，前蹄騰空人立起來，馬甲滑落，葛從周也從馬上摔落下來。

    不等他翻身爬起，怪羊已朝他縱躍過來，前蹄狠狠落下，猛踩倒地的葛從周。

    十幾名軍卒發出驚呼衝上來想援救主將，但怪羊的動作比他們快的多，不等汴軍士卒近前，碩大的蹄子已經落在了葛從周身上。堅逾鐵石的羊蹄踩在鎧甲上發出“咯吱吱”的響聲，隨即蹄子就深陷了進去，想來連周身骨骼都碎裂了。

    驚愕的軍卒們呆在當場，忽聽騎在戰馬上的另一名葛從周大聲喊道：“莫慌！我沒事！”士兵們回過神來再看時，倒在地上受傷的葛從周和那匹負傷的戰馬像是烈陽下的殘雪一樣急速消融，升騰起兩團霧氣，霧氣又匯聚在擰成一股細流。細流不偏不倚飛到葛從周胸前，穿過他的衣甲縫隙，如同歸巢的蜂群一樣流入到他掛著的瓶之內。

    負傷倒地的葛從周，自然隻是分身。這也不全是憑誤打誤撞，當真身和分身距離不遠時，分身總是能更吸引敵人的攻擊，這也是葛遇玄所用符籙的一點效用。隻是現在分身收了損傷，總是要在瓶之內運轉十二時辰，才能再度出現。

    怪羊踏在葛從周身上，原本還在得意，但腳下的人忽然變成霧氣消失，雙蹄陡然落空，猛砸在地麵，又引起一點晃動，它也險些失衡栽倒。怪羊又驚又怒，轉頭又要攻擊葛從周真身，但才一轉身，就覺得動彈不得，像是被什捆住了一樣。它用力掙紮兩下，卻被勒得更緊了。

    “師弟你看，原來是一隻土螻。”許步塵對謝步遠道。他的手中拿著拂塵，拂塵所用馬尾原也不過二尺長，但此時伸長到一丈有餘，纏繞住妖獸的兩條前肢。謝步遠也是手持拂塵，他了聲“師兄心應付。”用伸長的馬尾纏住了妖獸的後肢。兩人合力，把妖獸縛在原地。

    拂塵不止是纏住了被稱為“土螻”的怪羊，還在一點點的加緊。上千根拂塵馬尾勒進了土甲之內，碎裂的泥土又把拂塵包裹住重新變回泥甲，兩者竟連成了一體，扯也扯不開。

    土螻四肢都被束縛，惱怒非常，它怪叫兩聲，用力想要掙脫出來。許謝二人的力量遠不及它，但是兩人都運足了真氣，雙臂較勁，腳下紮根，兩人的腳都踩進了泥土，一時間勢均力敵僵持不下。

    葛從周見二道相助，心中大喜，催馬搖戟對著土螻連刺帶砍。但效果和剛才差不多，沒能傷害妖獸。

    “葛將軍，這妖物的土甲不破壞，難以傷到它的本體。”許步塵轉頭向葛從叫道：“你且幫我拉住拂塵防此怪逃走，待我用符咒破了它的土甲，那再傷它就不難了。”

    但他的叫聲好像被千軍萬馬的喧嘩喊掩蓋了，葛從周並沒有聽到，還在徒勞無益的用青龍戟攻擊著土螻。他試著用鋒利的戟刃戳刺土螻的雙眼，但土螻低下頭用四角撥打青龍戟，防住了葛從周淩厲的攻勢。

    許謝二人的拂塵並不能無限延長，現在捆住了土螻四肢，已經不能再伸長到纏住它全身。兩人一怪各自使力，馬尾緊繃，發出沉悶的吱吱聲。許步塵心中起急，以他和師弟的功力，雖然還可以製得住這妖獸，但再拉扯一會兒，怕是連拂塵也會扯斷。好在隻需要往這妖獸頭頂貼一張符咒，就可以剝除它體外土甲，剩下本體就容易對付多了。隻是許步塵試了試，這土螻的力氣驚人，自己需要用雙手拉住拂塵，騰不出手來畫符念咒。於是他又提高了聲音呼喚葛從周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