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行空並不清楚這是一種什樣的感覺，他仿佛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一切仿佛被放慢，就像按了慢放的按鈕，呼吸變得無比悠長，一呼一吸，空氣從外界進入到身體麵，他仿佛聽到了血液在血管歡快流動的聲音，動作雖然慢了，思維卻變得無比迅捷，他仿佛擁有了一種奇怪的視覺，一種陌生而又熟悉的精神力量，仿佛一張大網，以自己為圓心向四周發散。

    他“看到”了外麵飄飛的雪花，“視覺”在不斷拉近，在他眼中一片雪花變得像一個車輪那大，他甚至能“看到”雪花邊緣在閃著鋒利的寒光，然後精神力量迅速穿透雪片，向著遠方射去，他“看到”了遠方草原上翱翔的雄鷹，在雪中尋找食物的兔子，三瓣唇仿佛慢動作似的不斷重複張合。

    突然，精神一動，一切又恢複了正常的速度，然後他的精神力量籠罩了整列火車，

    他“看到”了昨晚見到的那兩個人，一身黑衣，他的精神開始試著去接觸他們，慢慢融入他們的身體，他甚至“看到”了他們呼出的熱氣在口外瞬間凝成一股寒氣，葉行空的精神網迅速穿過他們的身體，他們的呼吸，心跳，以及在血管中流動的鮮血都清晰在目。

    這不同於普通的看，而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一種勝券在握，掌控一切的感覺，突然他想到了夢中的那雙眼睛，是否他看我就是這樣的？當這個念頭出現，這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眼中那看不懂的情愫是對整個世界了如指掌，掌控一切的自信？

    突然，那個歐洲麵孔的黑衣男抬起頭，仿佛看到他一樣，他的精神如潮水一般迅速撤退，精神繼續漫遊，他看到了自己，渾身傷痕，躺在那一動不動，偶爾，隨著列車行進到接軌處而隨著列車一同晃動，身上穿著昨晚的那件單衣，顯然這個厚度不能抵禦外麵的嚴寒。

    他的身體因為嚴寒而變得發青，這是一種危險的信號，但是奇怪的是，雖然他的精神變得異常的敏感，但是他似乎能自主屏蔽一些東西，例如那宛如地獄般的刺激。他把精神力收回身體內，看到血液因淤青而變得緩慢的地方，試著用剛剛接觸的那並不熟悉的精神力去疏通，神奇的一幕發生了，血液真的受他的指揮，加快了速度，那些破損的毛細血管在他精神力的滋潤下迅速生長，重新修補起來。

    他繼續努力，一點點的修複，突然大腦一陣劇痛，那種神奇的力量也如潮水般迅速回收，最終收於眉心一點。隨著劇痛，他漸漸恢複了對身體的控製，雖然身體還是猶如浸沒在痛苦的深淵中，但是，最痛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正如把冰塊塞進別人的脖子，最開始的那一刻，是最寒冷的時刻，寒冷帶來恐懼，對即將經曆事情的悲觀情緒把它乘十倍擴大。當冰塊接觸到皮膚的那一刻，痛苦開始退減，最糟糕的時刻已經過去了，你甚至能夠有心思去看看，把冰塊塞進你脖子的究竟是哪個混蛋。

    痛苦是件好事，至少表明自己還活著，而活著就有機會去改變一切。

    就在此刻，在異國他鄉的列車上，在一個未知的糟糕處境中，葉行空笑了，發自內心的笑，比以往任何時候，笑的都更加燦爛，這笑容和從前一樣，又仿佛不一樣，眼中多了一絲對世界的嘲諷，以及對執掌自己人生的堅定。

    他積蓄起全身的力量靠坐起來，他開始有意識的去尋找水源，沒有食物，人可以忍受七，但是沒有水卻不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回複身體，然後，慢慢的積蓄力量，最終和這次事情的幕後人物好好談談。

    “必須有人要為此負責！”此刻，他在心底暗暗定下了一個堅定的信念。

    他把手放在列車的縫隙，偷偷把手指伸出去，用身體的溫度把外麵的積雪融化，然後在水滴掉落前，迅速放進嘴中。至於如何尋找漏洞，很簡單，最冷的地方就是了。雖然車廂並不溫暖，但是比外麵也要好的太多，每次把手伸出去，他的內心都要經曆一次不的掙紮。

    手指伸到外麵的那一刻就會被帶走所有的溫度，風仿佛把寒冷做成了利刃，手指被瞬間奪走支配的權利，而寒冷仿佛會傳染，順著手指迅速遊遍全身。但這種感覺沒有當初那強烈，雖然寒冷，很顯然，葉行空適應了這種嚴寒，或者適應了這種痛苦，每當身體回憶起當初的那種疼痛，此刻的一切就變得無足輕重，甚至他還能感受到一絲……幸福的感覺？

    人很難依靠自己去定義一件東西的價值，隻有通過比較才能建立起一種簡單的認知聯係，事物的價值通過比較得以體現。

    而感覺，也是一樣。

    記得這樣一則故事：有一個人去山中拜見高僧，幾經尋訪，最終在一處深山，找到了苦修的老僧，他執後輩之禮，恭敬的問道：“如何才能找到幸福？“。

    老僧看了他一眼，淡定的問：“你家有什？”

    他答道：“一頭羊，一頭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