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令葉行空終生難忘。

    將軍如鋒利的刀刃，劃開層層人浪，右手的斷劍在空中不停的揮舞，劍走遊龍，一頓一殺，以劍鋒為筆，以戰場為畫，每一次輕輕飄過，總會帶起一簇血花，在每一次轉折處總會伴隨著敵人頭顱的飛舞。

    殺人變成了一種藝術，每一次揮出，漸慢似緩，漸急似遲，如輕似重，高低頓挫。起點是敵人的鮮血，終點亦如是，每一次都是最簡潔的路線，不浪費絲毫的力氣，亦沒有多餘的動作，劍刃在空中畫出一條條優美的曲線。

    藝術仿佛被升華為一種道，一種玄之又玄的道，每一次作畫，仿佛是敵人自己在配合著將軍的動作，葉行空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一種境界，但是他隱約有一種感覺，這就是他接下來的方向。

    葉行空輕輕的閉上了雙目，在他的精神世界中出現了一幅奇異的景象，一隻巨龍在戰場上飛舞，每次衝撞和擺尾總會把周圍的野獸擊出很遠，每一次呼吸間，都會大量的收割著戰場的亡靈，死去的敵人身上仿佛有什東西飄出，在龍的眼睛上匯聚，重瞳慢慢的發生了變化，它在融合，敵人的恐懼仿佛是它最好的食物，眼睛貪婪的享受著這場饕餮盛宴……

    重瞳的變化仿佛是一種進化，而戰場就是他最好的涅槃重生之地。

    涅槃，或是寂滅或是一飛衝！

    葉行空感到一種暈眩，被迫從精神世界中退出，睜開雙目，看到將軍仍深陷敵陣，敵人仿佛殺不盡的野草，倒下了一個又會有兩個補充上來。

    盡管敵人很強大，但將軍隻有一個，而砍下他的頭顱，就能加官進爵，後半生盡享榮華富貴，酒林肉池。

    財富險中求，一個人再強，他也隻是一個人，隻要是人，他總會累，總會有鬆懈的時候，而他們要做的就是去做那個最幸運的人，耳邊越來越粗重的呼吸，更是在時刻刺激著他們亢奮的神經，每一次呼氣和吸氣間也開始遲上半拍，節奏也不負最初的大珠珠落玉盤，開始摻雜進生澀和雜音。

    “殺敵將者，賞錢十萬，官升三級！”一個洪亮的聲音在後方響起，這句話仿佛在濃硫酸中加入水，局麵瞬間沸騰起來，脫離掌控，慢慢滑向失控的深淵。後麵的將士聽到這句話，眼睛瞬間變紅，再也不顧惜戰友之誼，拿起刀向阻礙自己美好生活的“障礙”砍去，而這一切都映入敵將的眼眶，但他卻沒有下令去阻止，他蔑視的看著戰場中逐漸力竭的將軍，目光中投射出不屑的嘲諷和狂熱的瘋狂。

    “戰無不勝又如何？還不是荒山薄土，死而無名！”

    “要怪就怪你太耀眼了，擋住了太多人的路！”敵將輕輕抬手，需要兩個人抬著的強弓被輕鬆的單手拿起，拈弓搭箭，利箭上弦，滿似殘月，引而不發。

    戰場上的人都有著極強的直覺，危險因素會如針紮一般刺痛而清晰，嘴角含著冷笑，“被審判的滋味如何，你不應該擋住我的路！要亡你，我不得不從，哈哈……”

    驟然，利箭飛馳而出，夾雜著峻冷的氣息，將軍皺著眉頭，好像察覺到危險，但是，在他即將躲避的瞬間，身前的敵人趁他分神的片刻，欺身而上，一記力劈華山，將軍無奈的放棄了做了一半的躲避動作，手腕微轉，劍尖似情人的親吻，親親吻上對方的喉嚨，動作自然，對方的眸子中還殘留著對未來的憧憬，臉上還保留著生前最後的微笑。隨後，被身後的“戰友”殘忍的踩在腳下，踩在他的臉去繼續他未完成的夢想。

    因為這一記突襲，將軍失去了躲閃的時機，利箭破開重甲插入將軍的胸口。幸運的是，將軍在最後時刻吸氣收腹，腰身急閃，避開了要害，箭頭穿體而出，入肉三分。

    將軍劍身橫掃，逼退眾人，左手握住胸前猶在晃動的箭羽，攔腰折斷，然後用力拍擊胸部，猛然一口鮮血噴出，利箭從背後飛出，擊穿了一個準備跳起偷襲的敵兵，他無助的用雙手捂住喉嚨，在作著最後的掙紮，眼滿是不可思議，以及對生存無限的渴求。

    夢想曾經如此之近，但是，他卻倒在了最後一步。人物夢想著一步登，主宰命運，但是，這談何容易，盡管他要求的並不高，‘衣錦還鄉，讓那個為他擔心受怕的母親為他這個兒子驕傲，讓那個忍受家的委屈下嫁給他的老婆能夠在娘家抬起頭顱走路，教那個還在咿呀學語的女兒“爸爸”’……然而，一切到此為止，人物邁不過龍門，終究還是人物，他已經潛伏了很久，等待了好久，然而最終還是止步於最後一步，他盡力的伸出手，仿佛要努力的抓緊幸福，但是最後無力的落下，眼角一滴熱淚摔落，落入塵土，消失不見。

    將軍則趁機從披風上扯下一塊布條，簡單包紮一下。

    他拿掉沾染了太多鮮血的頭盔，舉目望去，身邊是層層包圍的敵人，水泄不通，外圍是更多急著想插入的敵人，每個人的空間被壓縮到最，而他的馬下已經堆起了一座巨大的山，他就立在山峰之上，流出的鮮血把土地都染紅，揚起的土全是鮮紅。

    “難倒這就是我最後的戰場？不，我覺不向命運低頭！

    “我的命運，我了算！”眼睛中血色漸濃，血目中勾勒出一輪血日，原本緩慢的融合又再次瘋狂起來。

    收起斷劍，左手輕輕撫摸著身下的夥伴，右手從馬身上取下一把重戟，原來將軍最擅長的並不是寶劍而是——重戟。他輕輕的拭去戟上的鮮血。

    “本以為不會再並肩而戰！”心中浮現出一個柔美的身影，心如神往，麵由心生，嘴角不由勾起一彎溫柔。

    “你你不喜歡我冷漠的樣子，我就封戟練劍，沒想到今還是破戒了！”

    “我‘我要活著回去’，男人的承諾一定會兌現！”

    “如若阻我，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縱使把這腐朽的世界變成煉獄，又如何？烈火焚世，又如何？這漫神妖佛魔，又如何？隻要有你在，我就毫無畏懼！”。

    “這容不下我，我就逆而行！”每一句，眼中的情緒波動就減少一分，血色就濃重一分。

    將軍拿起重戟，單手在空中揮出一輪滿月，最後右手持戟，刀口右前，斜向下而止，長長的握把從背後穿出。眼神古井無波，似地獄歸來的戰神。

    將軍的眼中，雙瞳終於打破界限融為一體，瞳孔中有無數的印記浮現，凝聚變換，最終融入眼中，當將軍再次睜開雙目，血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紫瞳，高貴而神秘的紫瞳第一次出現於世間。

    隱約中，一頭壓抑的巨獸覺醒了，打破了身上的枷鎖，而接下來，將是一場鮮血盛宴……

    將軍和重戟仿佛融為一體，舉重若輕，持戟作筆，地為畫，寫下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