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另一間木屋，殷紅的燭光在夜風搖曳，微微加了絲涼意。

    青檀拿了件衣物披在老人身上，坐在了桌子旁。

    “檀兒，你突然回來，是發生什事了嗎？”

    老人的身影在昏暗黯淡的空間，忽明忽暗，有些飄忽。

    “……”青檀腦海掠過近半月來他所有的遭遇，有些恍惚，但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無事，我們一行人是受了道尊托付，前往殷江辦事，途經仙簟，回來看看。”

    父親如此高齡，實在不宜插手世俗，這樣做也更容易讓他安心。

    “……”老人氣息渙散，細微地歎了口氣。“若非生死之事，我實在不願你回來。當初將你交給道尊，就打了隔世的主意。”

    “父親……”青檀微微一愣，心中翻湧，卻化作一聲輕歎。“完事之後，我立即返回玄門，不再出山。”

    雖老人還是心存芥蒂，但有了青檀的保證，他還是散了些擔憂。自家孩子的話，很多時候，他還是願意相信。

    “你的那些朋友，看眉宇間流露的氣質，似不像普通人。還有今日從你進門開始，我便沒有感應到青攏攫的靈氣，到底是如何一回事？”這是他最在意的事，青攏玉攫不在青檀身上。

    “青攏玉攫在出玄門之日，交給道尊替我看守。而他們，是道尊請來的幫手。”

    老人顯然對青檀口中的“幫手”多了許多疑惑。“那必然是人上人，青檀跟著他們，自當好好踐習踐習。”

    青檀點了點頭，更深露重，他站起身，執意要父親躺下休息，而他自己也進入了夢鄉。這幾日所曆之事實在超出他的預知範圍，而今晚是他最為放鬆的一晚。

    玄觀，以鐵玄之力聞名遐邇，然而世間之人卻無法靠近半分。隻因玄觀存為地下之物，活在地下，以陰間之氣度千年玄鐵石，世代鎮守地下。

    西仙山，人界最靠近的地方，其山虛幻，中有異物若幹，凡人不得踏進半步。山上青林深幽，雲霧落霞皆自成一家，側山有一洞，口似虎，近其觀之，深不可測。

    殷離一襲白衣，突兀地站在洞口盡頭的一麵石牆前。

    在盯著死路約摸一刻鍾，他嘴角閃過一絲笑意，從懷中拿出青玉案。

    墨綠殷幽的光澤漸漸與牆合為一體，案麵紋路淌過一抹血紅，轉瞬即逝。

    牆體開始不可抑製地抖動，與通體昏暗山洞漸漸融為一體，風起而過，一陣窸窣後早已沒了殷離的身影。

    玄觀創於六界仙魔大戰之時，各路落魄之人為躲避戰亂，住進了暗無日的地下。後來六界平定，玄觀一係得神指引，與陰靈玄鐵共存亡，世代不悔。

    今時之日，正值玄觀九千九百年，玄鐵也相顧無事，再未現世人間。

    玄觀入門之處，一條望不盡的石路鋪就向前，兩側留有一人寬的過道，高不見頂。

    殷離順著路，牆壁之上，一盞盞火把依著他的動作，一起一滅。

    約摸半刻，視線所及之處，終於出現一抹昏黃的亮光。一扇石門旁，高高掛起兩盞大紅燈籠，或許經久未用，上麵積了厚厚一層埃土，從地麵溢入的風退了胭脂紅，呈現出一抹水染的淺。麵拳頭粗細的紅蠟，透過紗布，漏出模糊的光亮。

    殷離細細打量著石門，上麵隱隱浮現出刻雕字符，彎折回轉，沒入石縫之中。

    似是悟不透其中奧妙，他緩緩直起身子，在石門前站定。玄觀洞穴認定之人，進出玄觀，不會受阻。

    沉重的石門一震，從四處縫隙抖落灰塵，繼而緩緩地向兩邊拉開。

    門之後，女子隨著視線，抬頭。

    那是一雙琉璃目，含波送情。精致玲瓏的麵容帶著淡淡的疏離，一身黑色素裙，背手而立。

    “何人來此擾玄觀清修？”女子輕啟朱唇，卻是冒著寒氣。

    殷離微沉片刻，“在下殷離，想請貴觀幫一個忙。”

    話音剛落，陰風乍起，自門內而出。頃刻間，衣袂翻飛，青絲交纏。

    女子似聽了一出笑話，“你可知玄觀是何地？”

    “極陰之地，禦魂之所。”

    “……”女子眼眸一閃，看向來人時已換了神色，多了探究。“既然知曉，何必下來受罪。”

    “在下隻求一事，若是貴觀也無能為力，我自當放棄，但希望姑娘尋個方便。”殷離合扇微頷。

    女子眼簾微微顫動，一陣沉默之後，她輕輕歎了口氣。

    “你能走到這，必然是玄觀認可之人，我沒有理由攔你。隻是我提醒你，”

    女子側身，讓出一人寬的空隙。

    “一旦涉足，永無回頭之日，亦無反抗選擇之餘地，你考慮清楚。”

    女子身後那條不知名，也不知通往哪的路，在昏暗中散發出陰森寒冷的氣息。

    “當然。”殷離的聲音沉了一個度，卻難掩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