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沉默了一會兒，目光清緩地打在白瓷杯盞邊緣，化作一束束煙縷閑散的沒在空氣中。

    “仙簟確實隻是座普通山林，大概可以追溯到幾代人之前。四海之源的瘟疫像脫韁之馬，迅速席卷了大地，生靈塗炭，死息彌漫。”老人這席話字字沉重，臉色閆肅，似乎眼前之境已回到了百年前那場毀滅人世的浩劫。“西海畔止觀村有一位能觀星象之人，極盡璿璣星宿之謎。疫病傳到止觀村之時，他夜觀星象，得出機。一路向西，地緣盡頭有一座山林，喚名‘仙簟’，此山之巔，長有仙樹‘靈冥’，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其果實通體赤紅，食之可使人常健。”

    “所以止觀村人都移居到了這。”百屠蘇看著他，聽出了事情原委。

    老人點了點頭，“止觀村人日夜兼程，一刻不停，等到達仙簟，不足十人存活。他們化靈冥之實，在那場災難活了下來，之後已無強勁之親的幾人，在仙簟住了下來。”

    “也就是這的人都是當初存活之人的後代？”芙蕖有些驚訝。

    風晴雪心中淌過莫名的熟悉感，並無訝異之色，莫不過這樣的曆史幽都也曾有過一段，萬年之前幽都也曾絕處逢生。

    “止觀村人在這開阡陌，種桑納絲，從先輩之日起，凡仙簟之人，不得踏出地界半步，於是才有今日的世外桃源。”

    “昨日進入仙簟以來，自覺山腳集鎮不似隱居之處，倒是繁華落盡，與外界並無分毫差錯，與老者所有些出入。”百屠蘇回想這段時日所見所聞，不像是封閉之所。

    “唉……”老人重重歎了口氣，不甘心地搖頭，“自前輩起，耕地紡織的生活出現了裂痕，一些商人開始向往外麵的世界，在違背族規條律之後逃離了仙簟，此後數十年間，山林也不再鎖閉，開始接觸外麵。倒是一些老輩，不願沾染世俗，依舊住在山林隱居。”

    “這山腰之處有一蘆屋，隱居著一位六旬老人，師傅可知其來曆？”不能青檀父子就毫無破綻與隱秘，青檀附有上古神將信物，而他父親也是一位藏有秘密之人。

    風晴雪抬頭看了一眼百屠蘇，對他的提問表示同意。按照推論，青檀並非表麵這般看上去普通，拋開青攏玉攫的巧合，他與偃氏脫不了幹係。隻是在這層關係浮出水麵之前，她決不能漏半點風聲。

    老人微皺起眉頭，像是回憶。

    “他有一個兒子，叫青檀。”風晴雪提醒道。

    “山西之腰，有獨居老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種風行草為樂。人們稱呼他‘梅伯’。”

    “風行草是？”芙蕖聽著名字挺奇怪。

    “一種稀有藥材，具有聚陽斂陰之效，算得上仙藥。但其習性卻古怪刁鑽，整個仙簟也不過梅伯一人有這門手藝罷了。”

    聽老人的話也不難知道，梅伯在仙簟地位不低。

    一聲清脆的叫聲在廳外響起，繼而是一陣沉悶的腳步，然後門童出現在了眾人視線。

    “師父，下一位客人到了。”

    老人輕輕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站起身，拂了拂寬宏的衣袖。

    “老身今日當諸位江湖友人是興起之由，切莫做出有違仙簟律規之事，否則老身罪過大矣！”

    “哎，師傅，我們還沒問完。”芙蕖看著踱步消失在門口的老人，心急如焚。除了“梅伯”一個名字之外，他們一無所獲。

    老人步履生風，未做停留，宏博中厚之聲卻在耳邊回蕩。

    “世間萬物皆由命定，道輪回，若一一解惑，豈有盡時。”

    ……

    紅玉身為劍靈，本與自然萬物生於一體，對於仙簟若有若無的靈氣深感疑惑。

    一人獨步走在密林徑上，紅玉抬頭看了一眼還有一段距離的山巔，若有所思。

    她體內經脈骨血皆來自仙靈之氣，世間至純至靜，所以隻要有靈氣氣息，她就一定能感知。

    她心存疑慮，源於昨晚星辰遁逸，月相詭秘，靈氣消弭。剛來之日，陵越提起過，仙簟山如其名，靈氣充沛，而且她也感知到，到昨晚為止，這一直都存著靈氣。如今卻氣息奄奄，連她也無從查詢。

    仙簟還算高，山腰之上，晨霧繚繞，樹高蔽日，幽深淒冷。紅玉一路打量，離山巔不遠之處，開始了明顯的分界，草木，鳥獸，一切都變得不同。

    山頂之處，一株參大樹獨立一方水土，枝葉錯繁，生機勃勃，紅玉微眯起眼，目光如炬。

    隻一眼，便知此乃古樹，十幾人合抱之木，最低也有上千年壽命。

    樹根盤桓突兀，露出地麵，上麵寄生著各種不知名的生靈。

    紅玉第一反應就是——此處乃仙簟靈氣根源，而且多半已修成仙靈之身。隻是她體內運功，卻並未發現任何樹體真身，靈氣也微弱。

    氣走地脈，歸於樹根。此樹生於山巔，安身千年，如今卻秋蕭索瑟，必然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