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擠，不要擠，排好隊一個一個來，星星，你去管一下。”

    “哦，好的，主簿大人。”

    一張約八步長的桌子，桌子上鋪著一本厚約半人高的書，書很髒也很破，邊邊角角都是皺褶。紙上沾著墨點，胳膊一蹭到就是一道黑色。

    這是五界的姓名簿，人魔妖仙鬼都能在上麵找到自己的名字。

    桌子四角都點著蠟燭，四支蠟燭的光疊加起來，堪堪能將姓名簿照亮，由此可見陰間蠟燭的質量有多差。

    結齡主簿恨不得將妖精粘到姓名簿上，他手上握著觀微鏡，這鏡子能把字體放大四倍左右，是他萬年前任職結齡主簿時，閻王爺送他的賀禮。

    他從眼睛就不大好，越長大眼睛越發看不清東西，工作的時候觀微鏡從來不離手。

    他頭也不抬地問“你叫什名字？”

    一隻鬼聲音幽幽地回答“葛大仙。”

    “葛大仙，葛大仙……”

    結齡主簿透過觀微鏡看姓名簿，葛姓的少，都在第四百七十八頁。他隨手一翻，姓名簿便翻至相應頁數。

    “哪一年哪一月的哪一日出生？”

    “不記得是哪一年哪一月的哪一日了，好像是個冬。”

    結齡主簿皺眉，他最討厭替孤兒登記，因為姓名簿是根據姓分頁數，再按照出生年月日排順序，如果鬼魂是個孤兒，他就得從頭找起。

    他抬起頭，透過觀微鏡看了眼葛大仙，五十歲上下，這個年紀的大概在從姓名簿左邊往右走六步的地方。

    “識字嗎？”

    葛大仙搖頭“不識。”

    “總歸認得自己的名字吧？”

    “不認得。”

    結齡主簿一口氣歎老長，從桌子下麵抽出一個箱子，箱子滿滿當當的書。他從一本舊書上撕下一片紙，在上麵寫下“葛大仙”三個字。

    結齡主簿“這個就是你的名字，你對照著看，從桌子那頭找自己的名字，我從這頭找。”

    這張桌子很寬，比閻王爺的床還要寬。

    兩隻鬼一起找顯然會快一些，最後葛大仙找到了“葛大仙”。

    “手伸出來。”

    結齡主簿對葛大仙。

    葛大仙依言伸出手，結齡主簿按在他的脈上。

    “你是前一日三更死的。”

    葛大仙挺驚訝“大人，你怎一號脈就知道我的死期了？”

    結齡主簿有些得意“沒有這等本事我怎做的了主簿？我生前是個神醫，能斷人病症，死後無人可醫，便改了行，算人死期。”

    “哦哦。”

    結齡主簿拿筆，找到葛大仙名下的生卒年一欄。

    出生時間早由起齡主簿寫好，結齡主簿隻消在卒年後麵填好日期。自此，葛大仙從生日到死期，清清楚楚，他這一生也就此了結。

    結齡主簿無意中看到葛大仙生日這一處，“你不是冬生的，是秋生的。”

    葛大仙撓撓腦袋，滿不在乎地“這個無所謂了，我都已經死了。”

    是啊，是無所謂了，結齡主簿搖搖頭。

    “你出了右邊門直走，去紅枕那求個來世氣運簽，求完了便可以去孟婆那領湯了，記得喝湯前把簽交給阿。”

    喝完孟婆湯，前塵忘卻，人是舊人，事是舊事，而我是新我。

    結齡主簿揚聲“下一個。”

    陰間不像其餘四界有日出日落，這沒有白，也沒有黑夜，到處都是暗色，卻也不算漆黑，伸手還是可以看見五指。

    這到處都點著蠟燭，可蠟燭的光無法穿透空氣到達太遠的地方，因為空氣很渾濁。

    但除了新鬼，其餘的鬼已經能習慣這個暗沉沉的地方了。

    在陰間任何一處抬起頭，都隻能看見一片混沌。人們常，陰間沒有空，至於那片混沌是什，就連常住此地的鬼怪都不知道。

    這片混沌並非原本就有，但它什時候出現的，卻連閻王爺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