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日光從飄窗外投射進來,空氣中,隱隱有塵埃浮動。
唐晉兩隻手肘搭在輪椅的扶手上,他看著窗外初冬蕭瑟的青蔥翠林,那雙渾濁的眼睛,悠遠,那嵌入骨子的硬氣竟然被染進了幾分悲傷。
他手戴著兩枚嵌著碎鑽,樣式簡單的戒指。
一隻在右手的無名指,一隻在右手的指。兩枚戒指緊緊相靠,唐晉布滿了皺紋的左手,總是有意無意的去撫摸那兩枚戒指。
“你媽後就四十三歲了。”
他足足比華槿榕大了快二十歲。
他半眯著眼睛像是在回憶什,唐晉從那之後,做的最硬氣的事就是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因為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值錢,他不屑。
後悔是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
他不後悔曾經做過的,卻遺憾他失去的。
包括栽在他這個親兒子手下,他也認為是唐斂超越了他,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所以,他也被迫麵對了自己曾經對槿榕做過的那些事,一經麵對,折磨便開始,覆水難收。
他竟然懷疑華槿榕背叛他,想要聯合華家和另外一個男人奪取他的一切,竟然會懷疑她接近他也是別有目的,還懷疑她肚子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種。
可他似乎忘記了,從一開始就是他主動去招惹她。
“嗯。”唐斂反應並不強烈,連語氣也很淡很淡,清風雋雅般的……冷漠。
唐晉看向遠方沉吟了片刻,“我想見見她。”
這多年,從華家的人將華槿榕的骨灰帶回b市下葬之後,從未告訴了唐晉,華槿榕的墓在哪。
唐斂更是不曾告訴他。
而現在,唐晉是在詢問,有些低聲下氣。
“不必,我怕她不安生。”唐斂也半眯著湛黑如墨的眼眸。
唐斂拒絕了他,沒有過多的隻言片語,隻:“我相信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她並不願意認識你。”
所以,他不想唐晉去糟了她平靜了那多年的心。
唐斂沒有理會唐晉沉重幹澀的呼吸聲,徑直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想了想,多了一句:“我媽除了你這個人,也沒稀罕過你的什,到最後連你這個人也不稀罕了。”
‘“砰!”
清脆的聲音響起落下,房間再次歸於寂靜。
唐晉嘴角澀澀的勾了勾,到最後變成無力的自嘲。
他動了動喉嚨,動作極其自然的從衣服口袋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牛皮信紙。
原本,這上麵應該是有芳香的,可陳年累月的封閉,歲月帶走了它該有的味道,就像消逝了那個花一樣的女人留在世界上的痕跡,
這張信紙與戒指一並由唐斂交到他手上的時候,還是平平整整的,可能是他拿出來的次數多了,信紙的邊邊角角都已經有了脫落的痕跡,他的動作很心,每一次也都有刻意不去弄壞它,可總還是經不起時間的推敲啊。
他就像往常一樣,輕顫著遲緩的雙手打開了折疊好的信。
“阿晉,莫斯科已經深夜十一點了。
我已經快兩個月沒有見到你了,都來不及跟你分享我們有了孩子的好消息。我還不敢告訴爸爸,怕他責怪我。我想,等你空下時間了,我們就一起去見我爸爸。上個月,我用自己的積蓄,去找了一名著名的珠寶設計師定製了一對戒指。你你喜歡樣式簡單的,正和我意,設計圖是我和設計師一起畫的。我想把好的東西與你分享,也能當做我的懷孕紀念。
我剛開始知道懷孕的時候,很忐忑,又喜又怕。我從未想過我那年輕就要當媽媽了,不過,想想孩子的爸爸是你,身邊會陪伴我的人是你,我又安心了。
我隻想告訴你,我想你了。
戒指是神秘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落款兩個字:槿榕。
唐斂看著看著,像往常一樣,笑了,又像很多時候那樣,紅了眼圈。
他其實是想哭的,無奈眼眶幹澀,隻是澀澀的疼,沒有淚。
他在她麵前,他是沒有哭的權利的。
他每一次看信的時候,都要在心回答一句:我也想你,戒指很喜歡。
他似乎都能想象出年輕的她,翹著嘴角伏在桌案上寫這封信的樣子。華槿榕的字跡很是娟秀,每一個字都寫得認真漂亮。
如同她的人。
可惜,當年的她是想不到吧,這對戒指遲遲沒有送出去,反而等來的一次又一次的懷疑、背叛和上海。
沒有甚至幾個月後來不及多陪陪她的兒子,便已經香消玉殞。
唐晉將信捂在胸口,喉嚨深出發出破損哽咽的聲音。
唐斂從光線昏暗的別墅出來,他開來的那輛喬治巴頓旁邊,多了一輛黑色的賓利歐陸。
喬治巴頓車身太高,幾乎將那輛歐陸完全遮擋住了,而歐陸挺得有些歪歪扭扭,還比超級越野多出了一個車頭。
唐斂站在台階上,看見了夏繁錦坐在駕駛室,正在埋頭用手機打遊戲。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一看,果然,普通手機到了這,沒信號。
夏繁錦似乎還沒有察覺到他出來了,車窗緊閉。
唐斂走下台階,繞過車位,到了駕駛室的車窗旁,用手指敲了敲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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