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沸騰，大城沸騰。

    第一個衝上山的是一名魁梧青年，身披金色戰甲，手持金色長矛，眉心金色雷霆符號，閃動著讓人心悸的光芒。

    “父親！”

    他焦急低吼，雷霆符號大量，蒼穹上風雲皺起，厚密的雲層轉眼將一切籠罩，無數雷霆在其中咆哮。

    轟——

    轟——

    億萬道雷光匹練般落下，浩浩湯湯似大潮，將莫語身影淹沒。與此同時他揚手一拋，金色長矛破開無盡虛無，悍然而至！

    長矛沒入雷霆間，青年臉色大變，他如遭重擊噴出一口鮮血，瞪大眼眸中充斥著難以置信。

    雷霆大潮散去，露出莫語身影，他手持長矛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黑火中的李靖，“這是你的兒子？很出色的年輕人，繼承掌控雷霆的力量，可這份力量，從一開始就不該屬於他。”

    雙手握住略一用力，金色長矛如枯木從中折斷，潰散成金色雷光，消散到虛無之中。

    金色戰甲隨之散去，一並成為齏粉的，還有青年魁梧厚實的身軀，他就這樣瞪大眼滿懷不甘死去。像是一株雜草，被隨手抹去，再不留半點痕跡。

    李靖痛苦嘶吼，他閉上眼淚水長流，可剛剛流下來，就被黑火焚燒成虛無。可見對這個兒子，他極為喜歡。

    “哦，又有人來了。”莫語微笑著，一如寒冰，抬手向前方點落。衝上山巔的美貌女子，身體頓時僵直，被整個鎮壓在空中，難以動彈半點。

    “是誰呢？你的女兒？你的妻妾？”莫語看了眼李靖，笑容陡然殘忍，“管他呢，我不在意。”

    美貌女子像是一朵盛開的花兒，被無形力量碾成粉碎，灑落下無數血腥淋漓，恐怖而淒美。

    又一個老仆衝上來，被砸入大地，身軀四分五裂。

    然後，山峰便安靜下去，無數驚恐目光匯聚而來，卻再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半步。

    莫語笑容更勝，“李靖，這多年了，漫長到無法想象的歲月，居然隻有三個人願意為你死，是不是很悲哀，很憤怒？沒關係，我會幫你釋放出這份憤怒，既然他們都舍棄了你，想必便是死光了，你也隻會感到暢快吧。”

    抬腳，輕輕一踏。

    山峰微顫一層肉眼可見波浪，自腳下生出急速擴散，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籠罩整座山。

    恐懼的、震怒的、逃走的、哭泣的……無數道身影，瞬間僵在原地，然後在下一刻，悄然散去。

    整座山上，隻剩三個人。

    莫語突然皺眉，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但隨即散去，“好吧，殺百萬之數，也差不多了，就饒過這一城之人。我還需要點時間，你等等。”

    隨即他轉身，不再看黑火中痛苦煎熬的李靖，直視蘇紅衣，“久別重逢，就不想跟我點什嗎？”

    蘇紅衣淚如雨下，“如果殺戮可以讓你解恨，你就殺吧，是我們對不起你，我早已經後悔！”

    “對不起和後悔如果有用，剛才那些人就不必死了。”莫語搖頭，“你好像並不感到害怕？”

    蘇紅衣抹去眼淚，露出動人心魄的笑容，“那是因為，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啊。”

    她解開紅色長裙，赤-裸的高聳間插著一把匕首，直沒到底，隨著她的動作傷口崩裂，鮮血流出被紅裙吸收，所以它變得更加殷紅。

    “我早就該死了，卻一直沒有死去，品味著透心而過的痛苦，等待你的到來。我從未奢求過，獲得你的諒解，隻是要告訴你，我真的知道錯了，後悔了……對不起。”

    噗——

    蘇紅衣拔出匕首，永生花環的力量沒有發生作用，她倒在地麵任憑鮮血流淌，將地麵打濕。

    莫語抱住她，憤怒咆哮，“為什？為什連親手殺死你的權利，都不給我！”

    蘇紅衣抬手，撫摸他的麵龐，蒼白淒然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因為，我知道你還愛著我啊。其實，當年你離開後，我就已經醒悟過來，那多年的陪伴我早已愛上你，隻是我很笨，一直都沒有發現。”

    “現在，你回來了，我能死在你的懷，真好。”蘇紅衣空洞的眸子，突然泛出漂亮的光彩，輕聲歌唱，細微的音節透著歡快，一如那年湖上初見，他在岸邊作畫，她在船上素手輕彈。

    歌聲止歇，蘇紅衣的手無力垂落，卻在落下的一瞬，被莫語握緊。

    她閉上眼，再不睜開！

    莫語突然落淚，原來那年在湖上，她也注意到了他。原來漫長的歲月間，她也一直愛著他。

    怨恨嗎？當然。

    後悔嗎？或許有，或許沒有。

    重新選擇一次，還會這樣嗎？

    莫語想了許久，突然輕輕一笑。

    這一笑下，石階碎的一層恢複，長崖斷的一丈出現，星辰殞的一顆凝聚。

    原來，終歸是宿命啊，隻是這宿命，是他自己的選擇，無關其他。

    那就還是這樣吧。

    莫語抱著她，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然後閉上眼，似乎就這樣酣然睡去。

    大雪停止，山河銀裝素裹間，突然響起酣暢大笑，李靖從黑火中掉落，大半身軀消失不見，可此時血肉瘋狂生長著，不需要太久，就能恢複如初。

    “你死了，你卻還活著，那多年過去，你終歸沒能走出一個女人。隻是這一點，你就不如我，永遠比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