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讀百遍，其義自見。隻是有人隻需要十，有人卻需要半年，對於這種比較確實無話可，就像唐三十六過的那樣，那名少女經常讓人無話可，陳長生自然隻好不話。

    但不知為何，霜兒看著陳長生沉默以至木訥的樣子便不高興，或者是她總以為，既然你與姐有婚約，那即便實力相差甚遠，至少也應該在意誌或者雄心方麵有所表現？

    而且在她看來，如果不是姐從南溪齋寫來書信，陳長生現在隻怕已經生死不知，哪還有機會進入國教學院，坐在幹淨的地板上讀書修行？不要你千恩萬謝，卻也不該如此沉默，就當什事情都沒發生過吧？

    霜兒看著他搖了搖頭，從懷取出一張薄薄的信紙遞了過去。

    “既然你現在有了難得的修行機會，就應該多加珍惜。從基礎做起，腳踏實地，不要總想些什歪門邪道，也不要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尤其是女人身上。”她不知想到什，嚴厲道：“修行，沒那簡單，就算沒有任何希望，我希望你也不要破罐子破摔，明白我的意思嗎？”

    陳長生接過那張紙，怔了怔，不明白她這句話是什意思，心想自己躲進這個像墓園一般的學院沉默地讀書修行，難道神將府和那位徐姐還覺得自己有些礙眼？

    藏書館外的日頭正在高空，樹葉嘩嘩然，將直落的光線散成很多光斑。幸好還是初春時節，氣不算太熱，那張紙上帶著女兒家的清香，卻沒有什汗水。

    陳長生看著紙上那四個字，沉默了很長時間。

    “好自為之。”

    紙上的字跡比較清秀，但談不上多驚人，而且筆畫很直，看著有些憨稚可愛，他猜到這四個字應該是徐家那位姐從遙遠南方寫給自己的，卻怎樣也無法把寫出這樣憨拙筆跡的少女與傳聞那個才橫溢的少女聯係起來。

    他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更是仿佛隱隱看到那位徐姐在寫出這四個字時的神情，想必她當時一定眼神淡漠，眉頭微蹙，有些不耐，也有些不悅，更多的是無所謂。

    她給他寫了四個字，其實關鍵的就是那一個字，那個“自”字。

    自，就是自己。

    你自己生活。

    你自己讀書。

    你自己修行。

    你自己吃好喝好。

    陳長生靜靜想了會，不再多想，將紙條收進袖中，站起身來，走到書架前開始尋找《洗髓論》封底名錄上的那四十九本書籍。一麵尋著，一麵想著先前霜兒丫環的話，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手指在書冊間移動的速度也變得慢了起來——真的隻需要十就能把這多書看完一百遍？那究竟是怎看的？

    《洗髓論》是修行總論，封底的四十九本書才是真正的學習對象，學生要用這些書的知識與智慧，開啟自己的心智，固化對世界的認識，從而強大自身的神魂。

    這是純粹精神方麵的修行——自書降世，人類開始修行，最初凝神這一步都是采用這種方法。或者是因為無數前賢總結出來，這種方法最有效率，成功率最高，或者是因為文字是思想的唯一載體，那想要用前人的思想來幫助自己的思想變成力量，自然也要通過文字這種橋梁。

    既然用的是這種方法，那《洗髓論》備注的四十九本書，自然是人類社會公認最能夠幫助凝結神識的四十九本書，自一五八二年國教審定具體書目後，便再也沒有改變過。

    陳長生在書架旁行走尋找，饒是他對藏書序列異常熟悉，也用了足足半個時辰才把那四十九本書找齊，然後全部搬到了窗旁的地板上，按照順序排好。

    他沒有馬上開始閱讀，而是到百花巷去吃了頓菜湯泡飯，又在密樹搭簾的湖畔草坪上休息了半個時辰，直到神滿意足，才重新走回藏書館，拾起第一本書開始閱讀。

    先前尋書的時候，他已經通過書名確定這些書籍自己沒有看過，稍許有些遺憾之餘，也很好奇，這些書籍究竟寫的是什內容，居然能夠幫助人類凝結神識。

    他拾起的第一本書叫做《樸門初解》，他確認自己沒有看過這本書，所以當他掀開這本書，看見有些眼熟的那些語句後，他以為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就像在道院考試一樣。

    這本書很薄，他卻覺得有些重。他怔怔地看著書上的那些內容，有些惘然地發現，自己早在四歲的時候，就已經看過這些內容，更準確地，這些內容他早已倒背如流。

    隻不過在西寧鎮的舊廟，這本書叫《抱樸經》。

    他有些意外，因為仿佛回到了道院的考核現場。他本以為那樣的好事，不可能一直出現，沒有想到真的再次出現，這讓他有些恍惚，過了段時間才醒過神來。

    醒過神後，他很快翻開了第二本書。

    這本書的名字叫做：《書陵讚賦合集》

    像清風拂書一般快速掀動書頁，他很快便確認這本書自己也看過，那些前賢觀書陵之後的讚美詩賦，都在自己的腦海，隻不過五歲的時候在西寧鎮舊廟讀這些詩賦時，那個集子的名字叫做《詩華錄》。

    陳長生沉默片刻，翻開了第三本書。

    依然如此。

    這本書他同樣也看過，隻不過和時候看的名字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