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第226章 雁鳴(下)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貓膩 本章:226.第226章 雁鳴(下)

    忽然間,樹林的鳥鳴消失無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它們知道,有個比它們更聒噪的家夥,來到了場間。看著出現在碑廬前的唐三十六,陳長生有些奇怪,按照前些的慣例,應該直到暮深,這個家夥才會舍得離開書碑才是。

    “你知道那兩個人是誰嗎?”唐三十六看著山道方向,微微挑眉問道。

    “不知道來曆,兩個……”陳長生斟酌了一下措辭,道:“不知所謂的人。”

    唐三十六看他臉上神情,才發現他真是不在乎那兩個人刻意的羞辱嘲笑,有些惱火道:“就算是不知所謂的人,難道就能無所謂?”

    陳長生道:“別這些,你怎出來了?”

    唐三十六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做什的,盯著他的眼睛,略帶幾分傲意道:“我看到了第三座碑。”

    陳長生怔了怔,道:“那不是前就發生了的事情?”

    唐三十六明顯不滿意他的反應,提高聲量道:“重要的是,我快要破境了。”

    陳長生怔了怔,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誠摯道:“是嗎?那真好。”

    唐三十六很是無奈,道:“我快要超過你了,明白嗎?”

    “我一直等著這一。”陳長生滿臉喜悅,從懷取出一個藥匣遞到他身前,道:“麵有如何服藥的明,破境通幽是大事,不敢大意,到哪一步該吃哪顆藥,每次服藥的劑量,一定不能弄錯了,我晚上會請折袖幫忙盯著。”

    匣子是大朝試前落落請離宮教士煉製出來的丹藥,用的是他和唐三十六在百草園偷的名貴藥草、還有落落讓族人準備的珍稀藥材,專門用來幫助坐照境修行者破境通幽,單從藥力論,隻怕不會被槐院的濟丸差。

    唐三十六拿著藥匣很是無語,心想本想激勵這個家夥一番,談話的內容怎最後變成了這樣?忽然間,他想到,陳長生這般表現,莫不是真的已經放棄了解碑吧?一念及此,心情頓時變得沉重起來。

    ……

    ……

    春意越來越清晰,從大西洲回到京都的雪雁群越來越多,今年大朝試三甲考生進入書陵,已經過了二十,在這段日子,人們陸續解開了照晴碑,隻有陳長生依然每坐在碑廬前,和最初的熱鬧相比,現在的這座碑廬顯得很是冷清。

    苟寒食認為他的心境可能真的出現了什問題,就連唐三十六和折袖都開始對他失去信心,一直在暗中關注他的碑侍對他已經失去了興趣,更不要其餘的觀碑者,看著碑廬外的他的身影時,臉上嘲弄的神情掩之不住。

    書陵的情況,準確地傳到京都,陳長生依然未能解碑成功的事實,帶來了很多不同的反應。東禦神將府,徐夫人極為少見地向徐世績發了脾氣,道那頓家宴本來就應該再等些日子,徐世績則是沉默不語,摔了一個名貴的汝窯瓷杯。教樞處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梅砂每閉著眼睛半躺在滿是梅花的房間,仿佛在睡覺,但辛教士已經有數次清楚地聽見老人家略帶悔意的喃喃自語:是不是我們把他逼的太急了些?

    莫雨姑娘空閑的時候,還會去國教學院那幢樓,在陳長生的床上躺會兒,隻是被褥與枕頭上那個幹淨少年的體息越來越淡,她的情緒也隨之變得越來越煩躁,替娘娘批閱奏章的時候,著實不客氣的把兩位太守痛斥了一番。海勝雪回了擁雪關,沒有影響到這個當今大陸第一家族的情緒,京都數座府邸不斷舉辦宴會,文人墨客如走狗一般穿行其間,家主及幾位海家的重要人物看著平靜,實際上心情放鬆了很多。

    陳長生無法解碑在京都引起了無數議論,人們試圖解釋這種情況,卻覺得怎都不通,海家主在某次宴會上微嘲出的一番話,最終成為了絕大多數人的共識:“再如何璀璨的鑽石,如此猛烈地燃燒過後,除了幾縷煤煙,還能剩下些什?要知道他去年可是整整燃燒了一年!”

    從青藤宴到大朝試,來自西寧鎮的少年給了這片大陸太多震驚甚至是奇跡,書陵現在變成了橫亙在他麵前的一座高峰,再沒有人認為少年可以繼續創造奇跡,所有人都認為,他會像曆史上那些隕落的才一樣,就此悄無聲息。

    隻有一個人對陳長生依然有信心。學宮那座大殿的頂層,落落站在欄畔,手搭著涼蓬,不喜歡這個世界虛假的陽光,向著遠處望去,卻隻能看見一成不變的完美,看不到真實世界的收陵,看不到正在陵觀碑的先生。

    “先生向來不在意別人對自己抱有什希望,他隻為自己活。可如果你對他抱有希望,那他什時候讓你失望過?”

    她轉過身來望向金玉律,漂亮的臉上全是信任與驕傲:“我不知道他為什直到現在還沒能解開第一座書碑,但我很肯定,他不是解不開那座石碑,而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如果他能成功,必然會再次讓所有人都震驚無語。”

    ……

    ……

    依然清晨五時醒來,靜意睜眼,起床洗漱,煮飯灑掃,然後往書陵去。

    一年之季在於春,一日之季在於晨,春晨乃是最美好的時光,隻是略微有些寒冷。陳長生緊了緊衣領,在碑廬外坐下,他已經在這坐了好些,除了偶爾去簷下避避雨或是烈日,從來沒有移動過位置,身下的青石上沒有一點灰塵,甚至變的有些光滑。

    荀梅留下的筆記,他從頭到尾看了好些遍,早已爛熟於心,書碑上的碑文,那些繁複的線條,早已深深刻在他的識海,雖然沒有足夠地時間覽盡那些碑文在四季的變化,但每的變化都已經被他掌握,所以他不需要再看什,直接閉上了眼睛。

    有腳步聲響起,匆匆從遠處走過,又有腳步聲響起,從他身前慢慢走過,有壓低聲音的議論聲在山道上響起,有刻意響亮的嘲諷的話語,在他耳邊響起,然後那些聲音慢慢消失,隻剩下安靜以及林中的鳥鳴。

    林中雀鳥的叫聲忽然變得密集起來,然後高空上傳來陣陣雁鳴,其中有聲鳴叫格外清亮。

    陳長生睜開眼睛,向湛藍的空望去,隻見東方飛來了一群雪雁,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批回到京都的雪雁,春日的空多出了這多雪,真的很美麗,他心想,那聲清亮的雁鳴,應該是隻雛雁發出來的,或者它還是第一次做這長的旅行。

    雪雁繼續向遠處飛去,可能會在京都停留數日,然後繼續向西。

    “隻能這樣了。”

    陳長生站起身來,有些遺憾地了一句話,走進了碑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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