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第230章 應作如是觀(下)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貓膩 本章:230.第230章 應作如是觀(下)

    千年之前,世間本沒有前陵十七碑的法,後來忽然出現,自然有其意義,陳長生現在要做的事情,便是找到這個意義。當然他也想過,這個意義極有可能隨著那塊遺失的書碑消失,再也無法找到,但如果他現在明明已經知道自己解開書碑的過程並不完滿,卻連試著尋找失去的那一部分的舉動都沒有,那他的心意上的殘缺將永遠無法補足,這是他無法接受的事情。

    照晴碑、貫雲碑、折桂碑、引江碑、雞語碑、東亭碑……前陵十七碑,同時出現在他的眼。

    他的視野正中是照晴碑,其餘十六座書碑在四周,不停地移動,試圖組合在一起。隻是那些碑文是如此的玄妙複雜,那些線條是如此的繁複難解,線與線之間沒有任何然存在的線,痕跡與痕跡之間沒有任何可以尋找到的痕跡,無論他如何組合,都看不到任何這些碑文原本一體的證據。

    他甚至有種感覺,就算那塊斷碑複原如初,然後讓自己看到上麵的碑文,依然無法將所有碑文拚起來。

    數百年來,始終沒有人發現前陵十七碑的玄機,或者已經明他的嚐試必然徒勞,他靜靜地坐在碑廬外,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眼睛,十七座書碑依然在他的識海不停快速移動組合,沒有一刻停止,這讓他的神識消耗的越來越快,臉色越來越蒼白。

    書陵外的世界同樣安靜,京都的萬家燈火已然熄滅大半,隻有那些王公貴族的府邸以及皇宮、離宮這兩處最重要的地方還燈火通明,陳長生決意重解前陵碑的消息,讓很多人無比吃驚,即生嘲弄,也讓有些人徹夜難眠。

    時間緩慢而堅定地流逝,夜空燦爛的繁星漸漸隱去,黎明前的黑暗過後,晨光重臨大地,不知不覺間,陳長生已經在碑廬前坐了整整一夜,書陵以及書陵外有很多人也等了他整整一夜。

    晨光熹微,觀碑者陸續從山道上行來,看著坐在樹前閉目不語的陳長生,神情各異,或者佩服,或者嘲弄,或者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解脫感。昨夜情形特異,年光可以將所有的觀碑者逐走,但總不能一直這樣做。於是林間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有人看著陳長生搖搖頭便去了自己的碑前,有的人則是專門留在碑廬周圍,就想看看陳長生最後能悟出些什,他們幸災樂禍地想著,陳長生昨日解盡前陵碑,明明可以瀟灑離去,卻偏要再次留下,極有可能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注)

    草屋的人們也來到了碑廬前。唐三十六端著一鍋稀飯。這位含著金匙出生的汶水貴公子明顯沒有做過任何家務,粥水一路潑灑,鞋上都淋著不少,看著有些狼狽不堪,折袖提著菜與饅頭,七間則是拿著碗筷。

    陳長生睜開眼睛,接過粥食,向七間道了聲謝,然後開始吃飯。

    兩碗稀粥,就著白腐乳吃了一個饅頭,他覺得有了七分飽,便停下了筷子。

    唐三十六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擔心道:“不多吃些怎頂得住?”

    陳長生道:“吃得太飽容易犯困。”

    唐三十六皺眉道:“雖然不明白你究竟想解出些什玩意,但既然你堅持,我知道也沒辦法勸,可難道你真準備不眠不休?”

    苟寒食在旁沒有話,他知道陳長生為什如此著急,因為離周園開啟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

    折袖把濕毛巾遞到陳長生身前。

    毛巾是用溪水打濕的,很是冰涼,陳長生用力地搓了搓臉,覺得精神恢複了些許,對眾人道:“你們不用管我。”

    完這句話,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雖然他閉著眼,但苟寒食等人都知道,他還是在觀碑,或者不會太傷眼,但這種觀碑法,實在是太過傷神。

    ……

    ……

    晨鳥迎著朝陽飛走,去曬翅羽間的濕意,碑廬前重新恢複安靜,人們似乎都離開了。

    陳長生盤膝閉目,坐在廬前繼續解碑。

    時間繼續流淌,悄無聲息間,便來到了正午,然後來到了傍晚,暮色很濃。

    今的京都,就像書陵一樣安靜,離宮的大主教們根本沒有心情理會下屬的報告,朝廷的大臣們根本沒有心思處理政務,莫雨批閱奏章的速度嚴重下降,聖後娘娘帶著黑羊在大明宮漫步,不知在想些什,教宗大人一給那盆青葉澆了七次水。

    不知道、不懂得的人,隻把陳長生的舉動視為嘩眾取寵,或是某種談資。

    知道當年周獨|夫解碑、懂得書陵內情的人,則在緊張地等待著某件事情的發生,或者無法發生。

    至少到現在為止,那件事情還沒有發生。

    十七座書碑,在陳長生的視野或者識海重新組合了無數次,雖然不能窮盡變化,但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損耗了無數心神,遺憾的是,依然沒能找到他想找到的東西,世界對他來依然殘缺的。

    忽然間,他的腦海閃過一抹光亮。他不再試圖把這十七座書碑組合在一起,更準確地,他不再試圖把十七座書碑在同一個平麵上組合在一起,而是讓十七座書碑在他的識海排成了一條直線。

    在他身前的是照晴碑,貫雲碑在照晴碑的後麵,再後麵是折掛碑,依次排列成一條直線。

    然後他對自己,隻要碑文。

    於是十七座石碑的碑體消失不見,隻剩下碑麵上那些繁複至極的線條。

    十七層碑文,由近及遠,在他的身前飄浮著。

    視線穿過照晴碑的碑文,可以看到後麵十六座碑的碑文。

    這些碑文疊加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嶄新的、陳長生從來沒有見過,甚至無法想象的圖案。

    他看著這個圖案,心神微震。

    前陵十七碑,越到後麵看似越簡單,越有規律,線條的疊加,也就意味著規律的疊加,他要找的東西是不是隱藏在麵?

    然而照晴碑上的線條,本來就已經極為繁複難解,後麵那些碑的線條相對簡單些,依然複雜難解,如此疊加起來組成的圖案,更是複雜了無數倍級,憑借人類的精神力,永遠無法解開,甚至隻要試圖去解,便會出問題。

    陳長生看了一眼,神識微動,便難受到了極點,識海振蕩不安,胸口一陣劇痛。

    一口鮮血被他噴了出來,濕了衣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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