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1.第631章 母子(下)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貓膩 本章:631.第631章 母子(下)

    “周通就是一條狗,一個奴才。”

    海聖後看著他神情漠然道:“而你是我的兒子,哪怕你就要死了,哪怕你就要死在我的手,哪怕你隻能再活一時間,但隻要你活著,你就要把他重要一千倍一萬倍,如果你連這種認知都沒有,又有什資格做我的兒子?”

    陳長生記起在車陳留王過近乎完全相同的話。他沒有因此而感慨些什,隻是覺得這話有些怪異,不符合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既然你要冷血無情地殺死我,為何還要理會我有是不是有資格做你的兒子?

    他不知道該些什,於是再次沉默。

    海聖後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兩年前,這樣的場景便曾經發生過,他很抵觸,很難才習慣,現在他有些惡心。那種寵溺憐愛的眼神是給誰看的?這種親近的愛撫又是為何出現?這是虛偽還是自我的精神慰籍?還是你隻是想借此撫平道心,以確保在殺死自己的兒子之後,心境不會受到影響?

    陳長生感覺就像有毒蛇在自己的臉上緩慢地遊過,那種極端厭憎的感覺,讓他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無法繼續忍受下去,他想要避開,身體卻無法做出任何動作,他想要取出懷中那封蘇離留下的信,卻連指尖都動不了。

    “你想殺我?”海聖後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不知道為什,既然感知到了陳長生的心意,她卻沒有因此而憤怒,如星辰般的眼眸卻多一抹笑意,

    那是一種代表讚賞的笑意,似乎她很欣慰於陳長生對自己的母親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念頭。

    陳長生隻是想要離開,並沒有這方麵的想法,看著她的眼神,知道她誤會了些什,卻不明白她誤會之後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道輪回、理倫常都是假的,母子相殘,父子相殘,在這個世界上已經發生過無數次。我也很想殺死你,所以你想殺我,我並不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相反,你能無視那些虛偽的、無趣的道德法理,對我生出殺心,才明你真的有資格做我的兒子。”

    海聖後看著他道。

    陳長生看著她認真問道:“您……真的要殺我嗎?”

    海聖後道:“我過,那些都是假的,既然如此,我為何不能殺你?”

    陳長生沉默片刻後問道:“那究竟什才是真的呢?”

    海聖後望向皇宮,安靜了很長時間。

    她這時候身在百草園。

    皇宮與百草園,是她生活了無數時間的地方。

    很多年前,她在皇宮看到了一匹難以馴服的龍馬,太宗陛下問大家,怎樣才能讓這匹龍馬聽話。

    她自告奮勇上前,然後……她便被逐去了百草園。

    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太宗皇帝當時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厭惡。

    在百草園,她過著誰都無法想象的苦日子,她的族人在那段日子更是苦不堪言。就在她以為自己將會就此沉淪的時候,先帝沒有忘記她,悄悄來到了這。然後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太宗皇帝對自己如此鄙夷、厭惡……那明自己身上一定有讓對方感到不安的東西。那是什呢?是力量,是擁有強大力量的潛質,是世間罕見的真鳳血脈,是道隱隱顯示出來的預兆?

    如果要對道的理解,這個世界上大概再也沒有比她更深刻的了。但即便是她,有時候也會產生一些疲憊的情緒,是的,不是惘然,不是困惑,而疲憊,因為要抵達彼岸,進入真正的自由世界,需要太過漫長的歲月。

    她望向陳長生準備些什,發現陳長生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同時一抹不正常的血色出現在他的眼角——他的傷勢在這一刻終於暴發了。蘊藏著神魂或者聖光或者生命力量的血液,衝破他早已千瘡百孔的經脈,在他的腑髒之間不停地滲透著、流淌著,身體表麵的聖光,已經無法完全遮掩住那種味道,初秋的夜林,忽然傳出無數昆蟲的鳴叫。

    海聖後靜靜看著他,顯得格外冷酷。

    “如此濃鬱的生命氣息,聞著確實不錯,我果然沒有看錯。”

    這得是先前她擷取了陳長生體內的一縷氣息,之後得出的結論。

    “當年的那些遺族原來真的去了聖光大陸,難怪以太宗皇帝的本事,花了兩百年時間也一直沒有找到。”

    陳長生這時候特別難受,身體仿佛有數萬把刀正在刮弄著自己的骨頭,但聽著這話,注意力依然被分了些許。

    他知道她這時候的對象是誰。

    所謂遺族,指的是當年百草園之變後,從京都逃走的陳氏皇族的一部分,那部分陳氏皇族或者是太子的家人,或者是親近太子的皇族中人,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位陳玄霸的家人,據道藏上的記載,這部分陳氏皇族不下千人,而且都極具才幹,極具賦。

    機老人他的身體蘊藏著無數聖光,必然與聖光大陸有關係,師兄自己是在溪邊被揀到的,而那條溪是從雲墓流出來的,徐有容曾經過,雲墓的那座孤峰,就有可能是通往聖光大陸的道路……

    這些信息組合在一起,這件事情的原初本貌便已經漸漸呈現。

    自己果然是陳氏皇族重新奪回皇位的希望,或者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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