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風雪漸漸停歇。
沒有風,雪才能夠粘住。
於是石壁上被積雪掩蓋的名字越來越多。
道院一片死寂。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莊之渙終於數百座雪人後方走了出來。
這是國教騎兵包圍道院之後,他第一次真正站到了師生們的前麵。
因為話的人是他最得意的門生——大名關白。
也因為很多人已經變成了雪人,他已經無處可躲。
他看著關白的眼神很冷淡。
“為什?”
“因為您錯了。”
“按照書陵那邊的消息,應該是聖女安排你回到京都。”
“陛下提前寫了一封信給我。”
“你一直在看著?”
“是的,我需要確認。”
“確認我是錯的?”
看著恩師,關白眼的情緒有些複雜:“不錯,因為沒有人有資格用他人的性命來滿足自己的想法。”
莊之渙沉默了很長時間,道:“原來……隻是確認。”
關白的眼神變得平靜了很多,道:“因為最開始的時候,我不相信您是這樣的人。”
莊之渙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輕聲道:“看來教宗大人真的很看重你,隻是為了讓你看場戲,居然擺出了這大的陣勢。”
關白道:“陛下仁慈,不願看到道院因為您的野心而變成灰燼,所以才會對我如此有耐心。”
“野心啊……”
莊之渙望向風雪的遠方,不知道是汶水還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去的故鄉,把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
關白想知道他為何感歎。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莊之渙收回視線,看著他道:“是的,我有野心,而且很大,因為我有與之相匹的能力,我的境界很高,我的能力很強,而且我還很年輕,那我憑什不去追求?”
關白正色道:“您以前教過我,大道若可直中取,何必曲中求。”
莊之渙淡然道:“茅師兄待我極好,我與唐家長房也有交情,在很多人看來,我站在教宗大人那一邊,也一樣可以獲得我想要的,把我的那些野心變成真正的野火,燒的很好看。”
關白道:“這正是我的不解。”
莊之渙道:“難道連你也忘了,換羽他是怎死的?”
數年前,陳長生帶著蘇離從雪原萬南歸,過潯陽城將抵京都。
那個夜晚,莊換羽在強大的精神壓力之下,選擇在一口井旁橫劍自刎。
那個院子還在道院的偏避處,那口井也還在,隻是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進去過。
很多人已經忘記了當年周園的事情,忘記了在關白之後道院還曾經有過一位賦出眾的年輕人。
今日暴雪,井邊的地麵被凍出了數道裂縫,破敗不堪,再也無法修複。
那些記憶也從寒冷的地底翻了出來。
莊之渙自然不會忘記這件事情,關白也沒有忘記。
當年諸院演武之時,他向陳長生發起挑戰,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他有些難過,道:“您還是沒辦法忘記這件事情嗎?”
無論是從唐三十六那邊算,還是從茅院長那邊算,莊之渙都應該是陳長生信任的人。
他卻選擇了那一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莊之渙搖了搖頭,道:“換羽死於他自己的心性軟弱,與教宗大人無關。”
關白不理解,道:“那為何會如此?”
莊之渙看著他淡然道:“我真的不恨教宗大人,問題在於,誰會相信呢?”
關白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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