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正值初秋, 禦花園處處菊黃梅蘭，也是景色正好, 可先前的事兒實在是敗興，四人去後隻賞玩了一會，也就在西門外分開，各自回宮。

    鹹福宮離禦花園近, 隻片刻, 袁氏和碧柳就進了鹹福門。如今, 袁氏住在後院右邊的梢間。

    見主回來了, 守在屋外的英子忙就撩門簾：“主，你可回來了！”

    這英子是在儲秀宮時就分來伺候袁氏的太監, 長相憨厚，做事也算勤快。

    一聽話音，袁氏就知道不對，果然等她一進屋, 英子就哭喪著臉道：“主，紅鶯姐……昨晚沒了。”

    袁氏和碧柳都嚇了一跳。袁氏抿了抿嘴, 才開口問他：“怎回事？你前兒去看她的時候, 不是用了藥後，她好多了嗎？”

    英子道：“是好多了啊！胳膊不太疼了, 腳也能動彈了。”

    “那怎昨晚人就……”碧柳忍不住問道。

    英子哪知道。看袁氏也來瞅自己, 就搪塞道：“是回光返照, 那重的傷, 手腳都爛了！”

    袁氏聽得臉色發白, 急問道：“我不是給了那張嬤嬤十兩銀子嗎，是她和你的，紅鶯是回光返照？”

    張嬤嬤是個懂醫術的老嬤嬤，既得了袁氏的銀子，也就充作大夫給紅鶯看病配藥。

    英子索性點了頭。其實他今根本就沒和張嬤嬤照過麵。紅鶯熬不過昨晚咽氣了，這事兒還是張嬤嬤的幹兒子跑來鹹福宮和他的。

    袁氏愁眉緊鎖，不話了。

    碧柳就代她道：“英子，你出去吧。等主叫膳前，你再過來。”

    英子道：“碧柳姐，那我出去了。”

    等出了門走遠了，這太監也不裝老實了，一邊走一邊就各種琢磨，一對眼珠子想得溜溜直轉。

    也就上個月，紅鶯和碧柳還跟著袁氏去前院請安，結果主仆三人大半都沒回來，英子也不敢胡亂打聽，就跑到走廊口子上去等，結果一直等到下半晌才見碧柳攙著袁氏回來了。

    到這會，英子也隻知道，那紅鶯在平嬪屋犯了事，竟是把平嬪從赫舍家帶來的一把玉如意給打碎了。

    平嬪氣得不行，連袁氏都被連累得跪了半，至於紅鶯……在平嬪那可是糟大罪了！

    平嬪的人怕是用了針板，紅鶯的胳膊和腿豬尿泡似的腫著，上麵的皮肉烏黑發爛，還全是孔，孔還流膿！也是把頭一回去看的英子惡心得不行。

    就這樣，按理還是平嬪發了善心，從輕發落的結果，宮奴才的命不值錢，何況紅鶯打碎的可是平嬪從娘家帶進來的東西，起來就是當場被打死也順理成章啊。

    可英子知道，這事大有蹊蹺，紅鶯犯了這大的事兒，袁氏不止不怪罪，還出錢出人的悄悄照看紅鶯……紅鶯肯定是不能再回來伺候的，袁氏平常自個兒都舍不得花錢，竟為個沒用的奴才花了十兩銀子，這事要沒蹊蹺，他一頭撞死！

    梢間，袁氏呆坐了許久，然後長長的歎了口氣。

    平嬪眼高如頂，壓根瞧不上她，從她頭一回來鹹福宮，平嬪就把她當丫鬟使喚。不過，隻要能跟著去暢春園，這些憋屈也不算什。反正她早就看明白了，在宮，所謂的主就不是正經主子！

    三月初，總算能跟著平嬪進園子了，袁氏高興得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可結果……直到五月末回宮，別被皇上召見，她連禦駕都沒遇上過一次！

    暢春園，比禦花園美多了，也大多了，皇上又不常去蕊珠院所在的西路。這下，袁氏也就知道了，她想成事還得靠平嬪。

    平嬪是個不愛管事的，最信任的就是郝嬤嬤，但郝嬤嬤屋屋外一把抓，是個十足的大忙人，門檻更是高，袁氏一時半會根本搭不上。於是，她一邊想方設法的繼續在平嬪麵前表忠心，一邊也拿了些銀子，讓碧柳紅鶯去和前院的人交際。

    宮女都是包衣出身，真要往深處找，五個就有兩個可以攀親帶故，紅鶯就和在書房伺候的舍姑姑是五代內的親戚。

    也是聽紅鶯起，袁氏才知道的：那舍姑姑從康熙十二年就開始伺候平嬪，可是個有臉麵的。每次舍姑姑生病，平嬪都會請太醫來給她瞧病。

    想動舍姑姑，讓她在平嬪麵前為自家主話，紅鶯也就常往舍姑姑的屋跑，還嘴甜的衝著舍姑姑直喊姨媽。

    但袁氏主仆哪知道舍姑姑是做什的，舍姑姑可是平嬪手的‘筆’！除了郝嬤嬤，就是太子和韋氏，也不知道常年供奉在毓慶宮的經卷，其實有一多半都是舍姑姑寫的。

    敢接近舍姑姑，紅鶯就是犯了平嬪的大忌諱！

    於是中秋節後的一，袁氏帶著紅鶯碧柳去給平嬪請安。卻是沒和往常一樣，在堂屋外先等上一個時辰。平嬪竟然直接叫她們進去了。

    不知是好是壞，袁氏很忐忑的進去了，然後就見平嬪臉如寒霜的坐著。

    知道不妙，她趕緊就跪下磕頭，還口稱奴婢：“也是奴婢蠢笨，竟不知做錯了什，隻求娘娘慈悲，從輕發落！”

    一句辯解的話都不敢，身段放得也低，不得不，袁氏是個聰明人，可平嬪是誰，她可是‘恨斷柔腸’的赫舍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