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心也是盲的呢！”

    葉陽辰抑製不住內心的顫動，問。

    男子微微勾起嘴角，停下了手中動作，抬起頭來，用遮蓋了白布的眸子看向葉陽辰。

    後者為之一振，仿若真能從那白布下一眼便看穿那人的灼灼目光，然而再想細看時，那無再多情緒的臉上隻剩了一方遮眼的白布，似若寒潭千尺，再無波瀾。

    “那好，我且問你，你可知何為禍？”

    “來不由我，故謂之禍。”

    男子嗤笑一聲，語氣卻是極其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那便是了，福有所止，禍有所起，飲水而思源，一切不過為‘禍’焉。”

    “為禍？先生究竟想告訴陽辰什？”

    男子收斂笑意，目光繞過池悠一眼，隨即道

    “我已經將所有訊息告之你了，信或不信，全憑你自己，後會無期。”

    葉陽辰驀地一震，待自己抽回神來時，身側便隻空蕩一片。而那兩人，也似若憑空消失了一般，周圍隻剩了漫飛舞的畫卷和依然不肯止息的黃沙，以及那清朗如許的溫雅——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葉陽辰，你可要知道，未必你所看到的，就是真實的。”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半緣……君……”葉陽辰猛地一怔，瞬間反應過來

    “難道他就是半緣君？不，怎會……”

    葉陽辰驀地將手中的畫卷揉捏成一團，嘴唇微顫，心下如浪激湧，蕩起逐浪千層。

    “葉陽辰，你怎了？”

    “悠兒，你可知半緣君是何人？”

    池悠搖搖頭，一時無解，且聽得葉陽辰緩緩道

    “自古有畫師者，人貌靈骨，擅以世間屍形為畫，憑人氣而描摹其前世今生，膚做白紙，血為筆墨，度人以皮囊，故又稱‘畫屍人’。古有史官記人陽間一生，而畫屍人便是記人陰間一世。”

    “這世上真的有畫屍人？”

    池悠一瞬息隻想到了那人皮骨相的幽靈鬼來，瞬間隻覺得脊背一涼，連著心都跟著顫抖了幾分。

    “逗你的，還真就信了。”

    葉陽辰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心下卻如石頭一般沉重萬分，手上一輕，那人便這般趁著自己不注意將捏在手中的畫給奪了去。

    “哎？你別看。”

    “為什，我就要看，好歹也是一代畫師給贈的。哎？葉陽辰，你幹嘛啊！”

    葉陽辰連忙將其展開一半的畫給揉捏成了一團褶皺。

    “我剛看了，他畫的還沒我好呢，回頭你若是樂意，我畫它個百副千副，盡你挑去，隻要你喜歡。”

    “我才不喜歡呢！”

    葉陽辰眉目低垂，一五一十的道“那不喜歡，我就……”

    “就怎樣？”

    “就畫到你喜歡為止吧，畫一輩子……也行。”

    池悠正要反口，嘴唇一陣溫熱傳來，濕潤的肌膚貼在自己略微幹燥的唇上，柔柔軟軟的，令人許是迷離。

    待到那人終於放開自己，這才滿目錯愕的眨眨眼，道“你幹嘛呢。”

    “懲罰你，下次不許再這般任性了。”

    “好……”

    池悠忍住失笑的衝動，勾住他的手指，回給他一個輕吻“不就是一副畫嘛，你畫多少，我都樂意，隻要……”

    “隻要什？”

    “不點那顆媒婆痣。”

    葉陽辰心頭湧起一陣暖意，忽然想來第一次偷偷在書房畫她時，無意間墨染的一筆，竟也失笑起來。

    “葉陽辰。”

    “嗯，怎了？”

    “我想，你該相信半緣君嗎？我並不是覺得自己害怕，我隻是不知道，一旦所有事情真的陷入一場深不可測的穀底的時候，我們究竟會變成什樣子。”

    畢竟，青燈也過，未必所有的事情努力了就有結果。

    我寧願裝作什也不知道，但很可惜的是，我卻唯獨又什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