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茴心喧囂的雜亂,慢慢沉寂了下去。
越過有些訝然的女尼,夢茴推開了禪室的門。
禪室很簡單,一尊菩薩供在正中,前麵一個蒲團,靠牆邊有一張桌子,僅此。
慧果師太便盤腿坐在哪蒲團上,目光帶著幾分慈悲憫然,看著自己。
憫然,那隻是夢茴太過敏感罷了。
慧果看著進門的女子,目光的確多了幾分意味。
這個年輕的女子,在方才的人群中聽得最認真。
仿佛當真是生能明白佛法真義一般。
可是慧果知道,世間哪有什真正的慧根,慧極必傷,聰慧,本就是傷人的東西。
而所謂慧根,是在苦水中浸泡成長的啊。
解脫之道,定是苦極才想解脫,在蜜泡大的人兒,再聰明,也不會有慧根,再受多精妙的佛法指引,也絕不會跟渡到彼岸。
“坐吧。”沉靜的聲音,如一泓清泉。
地上並沒有多餘的蒲團,夢茴卻絲毫沒有猶豫,就那樣的坐了下去,等再抬起頭來,便看到這位叫做慧果的師太帶著笑看著自己,眼有幾分探詢之意。
是帶著笑,但夢茴卻覺得慧果嘴角並未牽起。
真正的相由心生,心定常常是歡喜的吧。
夢茴看的有些感慨,忽然便開口了,“方才聽師太講起因果循環,心不由得生出許多困惑。還請大師解惑。”夢茴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清冷,有些焦慮,但卻並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信女年幼,不敢問大師何為因果,隻是想問,人之一生是不是都要困於此道,因此而人命定?”
因果,命,從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口出。聽著並不吉利。
“人命定?”慧果師太嘴邊逸出一聲輕歎。這已經不知是多少次,有人這樣問她了,每次她回答,總有淡淡的無奈。
“你可以這樣認為。也可以不這樣認為。”慧果還是道。
夢茴聽了。更加不解。眸子惑色更深。
慧果看著那一眸子,心當真是憐憫起來了,不知多少人就在這個答案上麵瘋魔了一輩子。這個姑娘這年輕,便要執著於這個答案。
可出家人不打誑語,隻能將自己悟出來的道,傾心相授。
無論問的人如何變化,這個答案始終不變。
“執著於命,執著於因果,實際上不過是著了相了。”
“菩提本無樹,那一花一葉一果,你看是因果,實際上是色相。”
“是色相,便都是空的。”
“不論你是不是願意將它看成空的,它最終的結果都是如是。”
“你問我命,我便告訴你,信與不信,是取決於你自己的心。”
“你的心若是信了,便會以為自己所行一切事都是命所定,理所當然,得失或可不放心上,但卻行無禁忌,因為會這樣以為,會這樣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你若不信,那你所行的萬般事,都是因著你自己,你自己種果,你自己食因。怪不得任何人,若想改變現狀,便朝著你希望改變的方向努力就是了,沒有任何拘束著你的,不過這有一條,那就是行為坦蕩。”
“行為坦蕩,俯仰不愧作於地,那你也不會愧對你自己。”
“貧尼所的,施主可能明白?”
夢茴眸色由濁變清,由清變濁,原本混沌的頭腦,更加亂糟糟的,像是明白了什,卻依然不能明白。
似乎,是解釋了兩生為什會有所不同。
可是,自己這一生,究竟從何而得的呢?
這是命,還是人事?
“師太。”夢茴有些緊張,忽然覺得自己口唇發幹,咽了咽唾沫。
“若有人含恨而終,又重來一世,師太覺得究竟是不是命為之呢?”夢茴在慧果師太那仿若洞察了世情的眸子下,不知不覺竟將心中所想了出來。
直到夢茴模模糊糊的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響徹在這並不大卻極其安靜的禪室,才嚇了一跳,禁不住捂嘴。
哪!她了什!原本好好的,怎忽然就心亂了?心亂了,難道連心那個秘密都保守不住了?
果然如此?
慧果師太看了一眼夢茴,衣著華貴,十指纖細宛如蔥根,還是未經世事的丫頭罷了。
就了,自己為何會感覺奇怪。在這樣一個原本該未經世事的丫頭身上應該看到的是一雙清澈透亮的眸子才對,可眼前這雙眸子,卻有著深深的蒼涼和隱隱約約的無助。
麵龐是年輕的,眉目是生澀的,身量,是還未長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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