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來的時候,是露竹在門外,清脆的叩門聲傳入我耳中。
恍惚間我睜開了眼,身上像是壓碎了一般痛,寒氣漸漸也退了,隻是依舊沒有半分血色,如今,雖是掙脫了師父的禁錮,可死生走一遭,大不如前,隻得往常三成。
我睜眼看去,祁汜靜靜地躺著睡在我旁邊,冰冷如雪,我看他眉間一絲清藍幽轉,莫不是將我身上的寒氣盡數吸到他身上去了。
他幾近透明,我一時間心湧出了無盡的恐懼,不要為我死,求你不要為我死。
我將他抱在懷,祭出元神給他療傷,一手托著元神在他心口半寸處慢慢地推送著精氣。
露竹見我許久不回答,著急間一手推了門進來,見我情勢危急,迅速掩上了門,在我麵前跪著懇切道:“主人,不可!如此元神救他,下月初七如何能熬得過。”
她伸手即來奪我的元神,送之歸位,我見祁汜剛有一絲好轉,出手格擋拂了她。
她並不敢手上用勁,隻得避開我的來勢,後退幾步,正正撞到了桌椅。
我看著桌上滾落下來的陰燈,上麵寫著死生不負卿,生死永相隨。
原來,原來昨日是去為我尋這燈去了。
露竹跪地撐著劍開口求我:“主人,若是散盡了元神,那便再也沒有重逢那日了,極寒北地的窮奇大王和少主還沉睡著等您去喚醒。”
我腦中忽然閃電一般的念頭,對,我不能死,他們還在等著我,我若是死了,他們便要等上永生永世了。
露竹見我意念動搖,伸了手妖力護著元神歸位。
祁汜依舊靜靜地睡著,遊離衝撞的魂魄方才稍稍安穩,依舊沉睡不醒。
我抱著他在懷,心神俱疲,如何才能救你。
忽地想起閻君說過,他如今是仙界的少君,若是我將他送回仙界,仙界有琉璃仙燈,自然是有人能救得他性命的。
我喚了露竹來將他扶著,從供桌牌位後麵翻出了許久都不曾用過的虛界令牌。
我見露竹眉頭隱隱,可卻並不開口。
我執了虛界令牌說:“天帝手握有琉璃仙燈,必能救他。我們將他送回仙界,就回極寒北地去,再不出來。”
露竹定了定神,朝我點點頭。
我看著祁汜魂魄尚在主位,貿然去仙界隻怕是難了,但卻可以在煙火氣息稍重一些的人間先作停留,距離仙界也比陰司更近,任人也無法將陰司同他聯係起來,也好保全了閻君。
如若陰司也卷入戰中,這天下,怕是真的要惡鬼橫行,厲鬼遍地吃人了。
我推了窗,外間巡邏的陰差列隊而過,為首的是我城中主管登記造冊,城中管製的主事。我伸手招了他來,隔著窗遞給他城主令牌,去將寶庫的陰獸車馬調來。
他恭敬地接令牌,低頭退了遠去。
我腳步有些虛浮,勉強撐著一口氣,再給靈台上了一炷香,低聲道:“此番出去,不知何時能回來,顛沛流離,諸位再等一等,就來了。”
我輕手一一拂過靈位,終停留在祁汜的靈位上,夫君,你且等我一等。
門上響起了叩門聲,主事尖著嗓子稟:“城主,車馬已到。”
露竹扶著祁汜出門上了馬車,我將枕邊的玉笛收進袖中,也跟著上了馬車。
主事雙手奉上我的令牌,我搖了搖頭,並不伸手去接。
沉了眉望了小屋一眼,我這院子屋子,是我的回憶,也是我的往生。
我開口下令道:“每日打掃,上香。”
目光落在城主令牌上,心倒是溫熱的很:“將城主令暫交給閻君,我走之後,城中小事你自行處理,不必上奏。”
他接了令退到一邊,垂手而立。
我躬身進了馬車間,陰獸腳下升起了陰風陣陣,蹄子奔跑著隱入了虛空,我掏出虛界令牌開了去人間的歸寧路,穿過迷霧之後,來到了人間。
陰司仿佛還是昨日,可人間早已滄海桑田。
人間之大,卻再無我的去處,往來的農田宅院,如今早已變成了城池,陰獸一入人間就化作了白馬,拖著馬車在路上疾馳。
前方原本的村中道路現下卻是一堵牆,陰獸腳下一時間停不下來,渾身一抖恢複了陰身,帶著我們穿入了這家人院中,方才停下來,又化作白馬。
我掀了珠簾下馬車,方才看見周圍依舊是我原來的院落,院中祁汜在我們成婚第二年種下的玉蘭樹,早已經亭亭如蓋,茂盛的枝條高高地伸展,蓋住了大半個院子,樹身也需幾人合抱方可。
我一步步走到樹下,摸著樹身上我刻下的火鳳和夫君的姓氏,仍舊清晰可見。
從屋走出來個七八歲的童子,拱手道:“敢問諸位如何將這馬車停到我家中的?可是中間有什誤會?”
我看著他熟悉的眉眼,喚了聲:“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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