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清這種王府嬌貴姐,手中都有人可用,調查生母死因。更不用一國儲君太子了,可是太子從清塵出現那便派人著手調查此事,硬是一點馬腳都查不到。
清塵身家來曆,明明白白,幹幹淨淨。
越是如此,太子越是疑惑,一個僧人如何能跟周皇後是故人,而且講話大有深意。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誰是螳螂,誰又是黃雀?
太子回到正陽宮,景豫郡主和婉和縣君已經被科普完了一些事情,隻剩周皇後一人,高居鳳位,見兒子進門,微微一笑:“回來了?”
太子見周皇後近日精神不錯,答道:“兒子將大師送出宮了,母後可有什要問的嗎?”
周皇後道:“有話問的,想必是你吧。”
太子將藏在袖中的菩提手串拿出,攤於手心,周皇後目光掠過,道:“他讓你來問我?”
太子心默念三遍“可千萬別是舊情人”,才深吸口氣:“大師讓我來找母後問詢真相。”
“什真相不真相的,弄成個謎團了。”周皇後揚了揚下巴,示意太子坐下話。而後才開始清塵的身份。
清塵哪是什和尚。
先帝時,老安國公總領宗室,是先帝的心腹大臣,林氏一族,百年興旺。
老安國公六子,除去老二,其他都是嫡出,嫡長子便是當年的安國公世子,風姿俊秀,連先帝也誇讚不已。而清塵,或者林勳,乃是老安國公嫡出幼子。老安國公時隔多年迎來一子,疼的眼珠子一般。倒是老安國公夫人不讚同,生怕兒子被教養成紈子弟,更有當時安國公府樹大招風,老安國公夫人與老安國公關起門來大鬧一場,將兒子送去了周將軍軍中,以待磨練成才。
林勳便化名荀霖,身份則是鵬城荀家之後。所以,轉換身份變成別人這件事兒,清塵大師林勳是從玩到大的。
彼時林勳年紀,機靈,武功兵法,練的都十分出色。周將軍愛才,索性將這子留在身邊,帶進帶出。
就是那時,遇見了周皇後。
匆匆一個照麵,二人隻在心留下了似是而非的印象。周將軍不作此想,他善於看人,早就覺得荀霖這子是個人才,又不忍女兒遠嫁,已有招婿的意思。
二人便在周將軍有意無意的默許下,第一次正式見麵了。
彼時周後還是豆蔻少女,閨名喚作周珮俞,笑意盈盈,很容易就讓荀霖拋下了防備。
話還沒兩句,周珮俞忽然道:“荀公子,出身鵬城荀家?”
荀霖不知周姐怎問起出身,慎重道:“正是。”
“荀家一族,自古而來,皆出文雅之士。不知荀公子,出自清河一支,還是太原一支?”
荀霖聞言,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謹慎答道:“祖上正是清河人氏,幾十年前才移居此地。”
“清河荀氏,也是名門望族,我聽聞鵬城讀書人敬荀家僅次於沈家,荀公子緣何不讀詩書而入伍呢?”周珮俞沒有與男子交談的羞赧,眼睛清澈無比。
“各人誌向不同,我手中執刀劍,讀書人也以筆為刀,口舌為劍。都有一顆為國盡忠之心,方式不同罷了。”
“荀公子誌向高遠,女不才,聽聞荀家家訓有話曾,‘施惠無念,受恩莫忘’。不知是否如此?”
荀霖是更摸不透這妮子想些什,“確有此言……”好像反應過來一樣,“周將軍對我恩情深重,姐若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在下竭力而為!”
周珮俞輕輕一笑,“誰要用你做什,你又能幫我做什?”
眼看荀霖更茫然了,周珮俞才道:“既然我父與你有恩,你又為何恩將仇報?隱姓埋名到軍中究竟為何,今日不,那我便要將實情告知與我父!”
“姐何意!”荀霖心境也絕非尋常少年,“家父鵬城萬書院院長荀簡,何來隱姓埋名一?”
“荀簡雖非主支,沒那引人注目,可是到底名字也是在家譜上的。他膝下幾位公子,也具在家譜,隻是荀霖公子的名字,我倒是沒看見。想必再怎偽造,家譜總是上不去的。若不是外室生子,便是隨意借了個身份混進軍中,你好大膽子!”
荀霖關注點卻在“家譜”二字上,“你敢去看荀家家譜!”那可是供在荀家祠堂,荀家聖地一樣的地方,平常人進都進不去,談何翻閱家譜!
“你敢冒充荀家人來軍中,我為何不能查清身份?”周珮俞自認沒有通徹地隻能,但是看荀家家譜,略微費些功夫罷了。“我還勸你一句,這是在我家中,別想著殺了我就能隱瞞下去的主意。”
冤枉死荀霖了,他道:“姐見諒,我實在是有苦衷,隻是……我也沒想著殺了你啊。”
周珮俞當然知道不會被殺,不過嚇唬嚇唬荀霖,見身份拆穿荀霖雖有慌亂,不見惱怒,道:“荀公子好生神秘,我父提拔你當他的牙將,接下來更應該平步青雲,隻是不知道公子,連姓名身家都要刻意隱瞞,我父知道,應當也是傷心的。”
先用恩,再威嚇,再輔以溫情勸慰。
一套下來,荀霖坦言了自己的身份,“還望姐,千千萬萬保密。”
“安國公家公子?並不是見不得人的身份,何以如此呢?”周珮俞當初也沒想過嫁進京城,對京中形式,隻關心朝堂兵權,不甚關心安國公此等宗室。
“實在是情非得已,我父親向來溺愛我,娘親害怕我學壞,更是為了保全安國公府。”荀霖軍隊待得長了,也學會幾句俚語打趣,“雞蛋不放一個籃子,想必也就這個意思。我並非敵國細作,也非政敵間諜,周姐可否放心,可否幫在下隱瞞一二?”
“無憑無據,我為何信你?”
荀霖咂舌了,他出來從軍,身上總不能帶什玉佩珠寶一類證明身份,這才真正無措。
周珮俞挑了挑眉,“罷了,我自會查驗,若你的假話,我可饒不了你。”
荀霖鞠躬又賠禮道歉,一下午的話下來,其他地方沒事,腰酸的不行。
事後周將軍偷偷摸摸問女兒:“你看荀霖如何?”
周珮俞道:“若要為帥為將,尚且欠缺。”頓了頓,迎上周將軍期盼的目光,泰然一笑,“若是為父親的女婿,隻需稍加調教便可。”
父女二人默契的交換一個眼神,背對著周夫人笑開了。
太子聽著親娘講當年情史,心情也是挺複雜的。
他想象不到,如今冰霜覆蓋的周後,會在某個陽光晴朗的下午,去捉弄別人,然後露出璀璨笑容。
“那後來呢?”
周後手中握著菩提手串,一顆顆摩挲,挑唇道:“後來?”
後來,京中傳來消息,安國公一家夥同逆賊白氏叛亂,荀霖放心不下,要趕回家中。
周皇後日夜盼來的,是安國公及安國公世子,淩遲處死的消息。餘下家人,斬首示眾。奴婢仆從,流放嶺南。
子一怒,血流漂杵。
京中稍有動蕩的局勢,被白家、老安國公府一幹人等的血,洗刷的幹幹淨淨。
荀霖呢?不論是荀霖,還是林勳,都死在了安國公府覆滅的那。
五年後,安國公府林澤繼室丁氏,生下一女。
有大德高僧叩門賜字,安國公一家奉若神明。
由賜的字,進宮時招來太後厭棄。由獻的圖,引得宗室眼紅。
而清塵的報複,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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